在墨宇的窗外徘徊好久,我怕听到他亲口告诉我他是二皇子,他有妻妾,情深意浓,我怕听到他说一切不过是个闹剧,耳中回想阿木所告诉我的一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站在他的窗前。阿娘说过我的执念太深,我知道,执念太深才会落下痛苦。
我敲了敲门,“墨宇,你在吗?”
“请进。”声音有些低沉。
我推开门走进,未看到那个明黄色衣裳的身影,暗红色雕刻细致的木桌之上墨宇在与自己对弈。如今才发现,他的气质他的一切都证明着他将是俯视群臣的君王。从山寨之事到那一次边城之事,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在言语着至高无上,我却从未发现。我站在他面前,低垂着眼,心痛难耐。沉默半晌,我半抬起眉眼,眼睛干涩发疼,我说:
“墨宇,有人说你是二皇子呢?”复又低下头,话一开口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液从泪腺汹涌奔出,我嘲笑自己的无能。墨宇始终不语,丢开棋子,拿起了玲珑玉杯,好看的睫毛在他的脸上形成颤抖的影子。我伴着眼泪的流出一阵狂笑,好似这样能缓解那些疼痛,而后眨眨眼睛:
“他们都在开玩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是二皇子呢?二皇子残忍多情,这不是你对不对?如果你是二皇子,那我,在这里,又算是什么呢?”声音微微颤抖,我可以听到室内的气息都静止了,却始终听不到墨宇的声音。
我问:“墨宇,你有欢喜过我么?”
我等待良久,我以为他已经不屑于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却开口,用低沉而又蛊惑人心的声音说:
“我怎么会欢喜过你呢。”
我笑的花枝乱颤,“那么,墨宇公子,你对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拥抱着她百般呵护巧言欢笑?可以教她吹箫写字?送她白色小狗或是游湖泛舟?或者,你只是对可以救瑞暄的异族之女才如此的么?”
等了好久,他仍然垂着头,没有说话。这倒是应了他的名字“莫语”。
我笑,“哦,那么,再见吧。”
这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我留给了他一个挺直的背影,我猜,他可能连看我都没有看一眼。
出了那道门,所有力气都消失,脚步踉跄的离开,摔倒在地,复又爬起,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那个院子的,不知道怎样回到房间的,我只知道所有的一切尽失颜色,唯有那一句,反复回荡在心中:
我怎么会欢喜过你呢?
打开房门,反身关上,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滑落在门边缩成一个小团。房间里面一片冷清,一片黑暗,任眼泪流过鼻子嘴唇湿了卷曲的膝盖,那个人无情的生生将我撕开,再血淋淋的抛开,我从不知道心可以这样的疼。
黑暗影缩一切,开始肚子疼,原来体内的蛊虫也会随着我的心情作乱。我想起瑞暄,想起瑞暄对我的包容疼爱,瑞暄那样美好温柔的人,不该受这样的苦痛;那么爱他的燕莎,妖艳直率的燕莎,不该受这样的苦痛。我忍着疼痛慢慢直起身子站了起来,颤颤悠悠打开房门,离开。
我想我应该去救他。
这样的黑夜,独自一人,恍惚的行走,拖着疲倦的身体。看着明亮的月光,我拿起手遮住眼睛,它是如此刺眼。
走进内室,灯影绰绰,燕莎趴在瑞暄的床上,一只手紧握着瑞暄侧方的另一只手。瑞暄的脸色依然苍白,额头上渗出汗水,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我细细的打量着瑞暄,这样好看的脸与那个人如此相像却又毫不相同,瑞暄善良,温润,素雅,美好。一切优美的代名词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此时却毫无生气的躺在我的面前。泪滴垂流,“瑞暄,你一定不知道我多么希望你可以健康的活下去。”
我将紫玉镯子用力取下,看着一条条细细的黑线,它在沉睡,还好它在沉睡,等它苏醒真的会吓到我的。用刀在胳膊上划了几道口子,看着鲜血汩汩而下,混合着我的泪水,真的很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怎样将那万蛊之王取出,只知道留下我这个宿主的血,会有人知道该怎么办,会有人清楚的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肚子一阵阵刺痛,我还在思考,什么是付出,我的付出又什么时候会得到回报。在这样的夜里,好似没有了任何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包括我的蛊虫。我想我应该一个人悄悄离开,起码给自己留下个坚强的背影。
但忽然记起我的房间里有桑桑给我的那封信,我要将它戴在身上,桑桑赠予我的每一样物什我都要留着,她是我的桑桑,无论阿蓝怎样,她都是我的桑桑。临近房间,看见房间发出微亮,快步走入,却看见泱泱低着头无聊的逗弄黄毛,我嘲笑自己,此时还在等待什么。
泱泱好似听见了我的讥笑,抬起头来。“阿蓝,你回来了,晚饭还未吃,会不会饿啊?我等你好久了。”
我想笑着对她说,我不饿,可是我的肚子瞬间疼痛如绞,甚至可以感觉自己的脸色一阵青白。身子开始颤抖,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忽然被人扶住,感到黄毛狂叫着离开。原来蛊虫真正的苏醒是这个样子的疼法。
“阿蓝,阿蓝,肚子又疼了么?你忍忍,内室有葡萄干的。”我听见泱泱在我耳边急切的喊着什么,然后我被松开,半躺在地上。等了好久没有等到泱泱,中间我做了个梦,梦到空中好多个虫子在我身上爬行,尖锐的牙齿在我身上留下一个个印记,疼痛难耐。渐渐耳中响起谁的喊叫声,身体开始发热,无法呼吸,鼻中吸入呛人的浓烟,我以为这些虫子也开始放毒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