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勾腰驼背的麻袍老者面无表情,把他那大扫帚往楚瑜脚下一甩,楚瑜反应极快地跳了起来躲开去,落地时心有余悸。
老者乍看老态龙钟,这动作可分外有气力。
楚瑜下意识抱拳道谢,被他冷哼一声:“女娃年纪小小,心思倒多,执念太深只会害了你。”
楚瑜不敢多嘴,只有尴尬笑着。
“噫,身手不错,你原是个女孩,这命格却奇怪,你是不是有个兄弟?”老者突然眼前一亮,杵着大扫把又凑到楚瑜身旁来,似乎眼神不大好,眯着眼使劲看。
楚瑜没看清他脚步,便被近了身,一时间惊异非常,都忘了点头。
老者却是点头又摇头,口中念念有词,“四方的屋子,北依水南就山,饕餮吞脊、前庭画壁、檐下悬钟,窗外树逾百年,开必白花,这住的什么宝地啊。”
他越说越像梦柯宫,像是亲眼看过一般,楚瑜也起了疑,问道:“老人家,我家的风水如何呢?”
在佛门地界问道家的问题,有些荒谬,但楚瑜本身就是荒谬的组合,自然不顾及这些。
“风水好哇!唯一一桩不吉,是屋子太高,姻缘诡行……”老者突然掐断了话,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又对楚瑜摆手,“罢了,不可说,不可说,你和你兄弟太像了,我看不清。”
“搅弄风云者常有,然遮风蔽雪者难见,幸或不幸,还要看西风压倒东风。”
他摇头晃脑,大笑着离开,看似闲庭信步,楚瑜却追得辛苦。
“小姑娘,别跟了,下次多个心眼,该行的是福身礼。”
楚瑜这下心中大骇,想起来她方才确实忙中出错,女装时抱拳,下意识作了男子礼。
眼见青灰的麻袍消失在罗汉堂后松林里,她怅然若失,心事重重地往佛堂回走。
半途下起了小雨,身为护卫的赵涉该将伞送到佛堂去,没人指派他,但侍从们打趣都围着他一个。
赵涉一怔,远远看着楚瑜冒雨行来,一袭白衣胜雪,身后浮屠映碧空,疏钟逗林樾,竟像是画里走出来一般。
人影也随着斜风细雨模糊,眉眼淡漠,像与万丈红尘了无联系,转瞬就要羽化飞去。
他的心没来由地疼了起来,快步走到公主身边为她撑伞。
蓦的一道阴影盖下来,楚瑜抬头看见赵涉肃然的脸,心中沉静了些,伸手捋一把微微湿润的丝,笑道:“瞧我这记性,皇祖母还在佛堂呢,便走出来了。”
太后在宫人搀扶下走出罗汉殿禅房,对方丈玄乎莫测的机锋似懂非懂。
今日的签语晦涩奇异,解签人却缄口不言。
她转头寻孙女,瞧见一对璧人撑着伞来,不疑有它,只觉得是楚瑜等得无聊,自个跑去同赵小侯爷说话呢。
太后对这孩子心有愧疚,楚越眷恋亡母,不肯离开先皇后的梦柯宫到太后的慈宁宫去,太后常年礼佛,又不能时时照拂,有心无力。
能亲眼看到静和公主有了一个好归宿,她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只是想到楚瑾,又想到今日大师所言“潜龙在野”、“双星明晦不同时”等句,心立马又揪了起来。
她问的是大昭的命数,潜龙在野,难道皇帝还有流落民间的血脉不成?
楚瑾楚瑜二人身体时好时坏,宫里宫外早有传言,只是为着孙儿都被太后处置了,如今听来,却是不得不谨慎对待了。
论名正言顺,先是大皇子和嫡三皇子,论才能,几位皇子都年轻气盛,还分不出伯仲。
皇帝正值壮年,本不该提起这立储的事,但听大师话头,天下怕是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