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完全没有再走近的意思,花盆之中,清幽芬芳的莹白小花随风招摇,孟夜来只得将瓜盆给百里明亮,自己上前两步,从杨二娘和百里身边走到他身边,接过花盆,讶然道“这是送给我吗”
谢琅自然而然地转身往孟记甜品铺中走去,一边走一边悠悠道“那夜赏月时你不是说这花很好闻么”
他说这话时,声音倒不高,可是身后两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好闻,他便来送花了。
少女的身量比他矮一大截,发顶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于是黑衣青年便低头凝视着她,微笑道“晚香玉,喜欢吗”
孟夜来不知不觉地已被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带跑偏,丢下身后目瞪口呆的两人,也往自家的铺子里走去,“这就是晚香玉吗欸,晚香玉不是只有晚上才会开花吗,这盆怎么白天也开花了好特别啊。”
谢琅道“我送人的东西,一向都很特别。”
悠悠地又补道“既然送了这个,便不会再送那个。”
孟夜来抬头他一眼,黑艺青年依旧是俊美的不可逼视的一张脸,春意融融的笑眼,只是好像没有往昔那么真诚啊可是自己好像没有惹他啊,他是在阴阳怪气什么吗
身后的百里明亮和杨二娘都呆了。
百里明亮呆住,是因为方才谢琅接近的时候,已经站得离他们很近,自己却居然没有一点觉察。
当日在城隍庙,因他的神识被贺松困在识海,所以迷迷糊糊,只知道贺松的本体被人毁了,却不知道是谁,只能感觉到同在识海中的妖道那股铺天盖地的惧意和战栗。
而如今,这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没有一点声息,好似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
但百里明亮无比清楚,他绝不会是没有一点修为的人,自己觉察不出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
所以自己才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接近。
而杨二娘呆住的原因就简单多了。直到谢琅和孟夜来已经走进甜品铺中,她才慢慢回过神来,走进自家小院时喃喃道“我的个天爷唉,今天我算是见到活神仙了”
不是神仙,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好比三巡会花车上面画出来的人儿还好
欸,对了,刚才这人和阿拂说什么来着
那夜赏月送花
没过几天。
甜水巷路边大桑树下摇着蒲扇吃西瓜的街坊,乘凉的时候谈资又多了一桩。
“我孟记那个新来的小伙子不错,人踏实又肯干,听说来的那天还背着把大剑呐,是个修仙的。”
“嘿嘿,我吴老儿便不信了,怎地他孟家就出了这么多修仙的莫不是又在吹牛”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精妙,乃是指孟夜来去了仙山十年又一无所得后灰溜溜回来之事。
此事大家也不很确信,但是若说那小伙子是个假修士,就有人不同意了。
“你吴老儿知道什么那小伙子绝对是个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人,你是没见过他的本事,上次我家小儿半夜嚎哭,兴许是撞见了脏东西,请了几个大夫来都没用,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小伙子一张符纸烧化,用奶茶送下去的,当夜就好了我家那小儿平时最不喝药,第二天缠着我要喝奶茶药,你说他吹牛绝不可能人家就是货真价实的修士”
杨二娘在人堆里一边摇扇子,一边点头,极力赞同。
“那,那百里小伙是孟家那丫头在仙门的相好,私奔下山呗”吴老头家中也经营一家香饮铺子,眼见孟记生意好得不要不要的,不免眼红,不免许多闲话,吹胡子冷嘿两声,道“不然恁的那么巧,前后脚来了两个修士咱们甜水巷风水就这么好啊嘿嘿,莫不是已经”
“放你娘的屁”杨二娘手中大蒲扇指住吴老头,爽快地怒骂道“一脑袋的下流脓包生意不好闲的你,老东西在这编排人家小姑娘”
她简直忍不了了,市井妇人说话顾不上文雅,但要跟这臭老头子争,还管他娘的文雅不文雅,“人家是亲戚,才来投奔的她孟记开不开,横竖你家铺子也没人来买啊,你闲话说了多久,人家理过你吗”
人家都说卖腐的杨二娘是个刀子嘴,果然她这里一通噼里啪啦的臭骂,又站在理儿这边,旁边的人被点醒,也觉得吴头儿如此编排一个小姑娘实在是过分。
吴头儿不占理,又不占人,嘟囔了两句“不就说说至于吗”,然后灰溜溜走了。
他走了,杨二娘这才坐下来,这一通好骂骂得她口干舌燥,直咬了一大口西瓜吐了籽,缓缓放出大瓜,低声道“我跟你们说你们可不许跟别人说,孟家的阿拂啊,已经有心上人了她那位情郎,哎哟,当真是跟神仙一般”
旁边的人简直竖起耳朵来听。
众星捧月般的吃瓜场子,杨二娘施施然把那日那黑衣青年如何出现、如何送花、如何谈论先前赏月之事细细说来,绘声绘色,中间不免添油加醋了许多她自己的脑补。
说到最后,扇子在手上一拍,斩钉截铁地断定道“你们可就别听那脓包老头乱传了,我二娘也是过来人,男女之间,有与没有,一眼就知道啦阿拂和百里,绝对没有;阿拂和那黑衣年轻人,一定是有”
又过几日,这番“我跟你们说你们可不许跟别人说”的话已经传到长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