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羲道“别人的家终究是别人的,我赖下去岂不是被人不起。南宫星儿回去了,将心比心我也明白,只要她在山庄见我,心里难免会发堵。从前占了她的身份虽非我所愿,可终究享了她的福,到真相大白后岂能不知进退,让她在她自己家住得不舒坦呢况且,我一旦不是南宫庄主的女儿,便等于没有了靠山,在山庄孤立无援,加上条规道德束缚,便要处处伏低做小。万一夫人和小姐有个怨念无处可放,便是天天打我出气也是没有人管的。我才没有那么傻,趁他们还不好意思对我动手时就跑了。”
尹羲扔了一颗坚果进嘴里,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得意。
尹昭云关切地问道“庄主和夫人待你不好吗”
尹羲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当初他们以为我是他们的女儿,当然对我很好。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他们的女儿是被人换了,并不是弃了婴儿,他们当年对我有多好,就说明了他们有多南宫星儿。所以十几年的相处也难敌他们流着一样的血。老实说,我长那么大毕竟花了他们不少钱和精力,将来我赚钱了就还他们。”
尹昭云听说要钱,便道“我还有一些积蓄”
尹羲摆了摆手,说“娘,我说要还他们钱不是问你要钱。我是一个武学天才呀,我要弄钱总有我的办法,不用花你的钱。况且,我将来慢慢还,他们也没有问我要钱。”
尹昭云忙问“你武功很好庄主和夫人还能让你练武吗”
尹羲叹了口气,知道江湖上人人都会这么认为,并不稀奇。
“娘,我现在的武功全是我自创的,和明霞山庄的武功毫无关系他们那些二流武功哪里及得上我半分”
尹昭云哪里相信,说“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我虽然吃过明霞山庄的饭,但是在武功上和他们没有师承关系。”尹羲是代理人,她的金大腿确实和明霞山庄没有关系。
尹昭云将信将疑“可是自创武功,谈何容易”
尹羲笑道“要是容易的话,人人都是天才了,也就轮不上我了。这武功和诗词歌赋一样,都是人创造的。好比诗词,李白斗酒诗百篇,换作庸才斗酒可写不出诗,只能放屁。我就是武学上的李白。”
尹昭云本想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放屁”二字,可是此时母女重逢,何必说那些假道学没用的东西坏了她的兴头
尹羲又问尹昭云这些年如何过的,尹昭云才简要叙述了。
“七年前,我又大病一场,等到病好了,容色已衰,面黄肌瘦的,群芳楼的妈妈终于允我在这里教导这些孩子。”
尹昭云暗自垂泪,尹羲明白妓女是贱籍,不能拥有独立的户籍,属于青楼的财产。没有良人的户籍依附就根本摆脱不了。
尹羲握着手中的剑,说“娘,你还记得当年是谁卖了你吗”
尹昭云被拐时才五岁,但是卖到青楼时已经九岁了,那些年千里奔波,她又怎么会忘记
“我小时候被恶人害了,让人贩子劫走。人贩子一家子都是畜牲,姓孙。那男拐子叫孙贵,从前杀过猪,手上有一条好大的疤;女拐子娘家姓王,叫王金花;他们的儿子是孙大富,鼻梁上有个大黑痣。可是都快三十年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
尹羲又问“当初买你的老鸨知道你是被拐的吗”
尹昭云冷笑一声“这哪里能不知道呢倘若老鸨一见是被拐的可怜女孩就不收,这青楼又哪来自愿卖身的姑娘”
尹羲哼哼一声笑“那老鸨还活着吧”
“那鸨母年纪不小了,估计也活不长了。”
“我可不管那么多。如今我来了,有仇不报非女子。她就算快死了,我也有一千种折磨她的法子,总叫她不得好死,死后永不超生才是。那姓孙的一家也总要挖出来,总要灭他们所有直系亲属才是。”
尹羲不相信他们的孩子无辜,那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人贩子的孩子所用的一草一纸都沾着别的孩子的血泪。所以他们最好没有孩子,免得不是受死就是受苦。
尹羲的眼里闪过杀气,让尹昭云也不由得身上一冷。
“好孩子,你平平安安就好了,我不求别的。你若杀了人,咱们又要被官府通缉,我这不是又毁了你吗”
“娘,这江湖上打打杀杀多了,衙门的捕快知道一些江湖高手惹不得,从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最多就是请赏金猎人出手。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赏金猎人是我二哥,他当不会为了银子而抓我。”
尹昭云对眼前的女儿还非常陌生,可是她的自信甚至自负是她在任何人身上没有见过的。尹昭云劝过一两句,便又会想自己这十几年没有管过女儿,她照样长这么大了,自己这样的身份经历又能指点她什么呢
尹昭云反而问“你二哥南宫家的二少爷还在意你吗”
“南宫家没有二少爷。是我自己在江湖上认识的高手”
尹羲又不免从头叙起自己离开明霞山庄的经历,只是她将自己对武学的悟道说成在山庄时就有些领悟,可是自己太懒了,不想钻研。落水后,在水中能悟出一套功法,但想她武功太差来找到她时也只能是她的累赘,就归隐山林钻研修炼了。
“娘,你不会怪我一年前没有来找你吧”
尹昭云温柔地说“娘怎么会怪你娘只怕你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娘也担心娘连累了你的前程。”
尹羲笑道“这有什么连累的我是皇帝的女儿也好,是乞丐的女儿也罢,女人到了我这地步的,那是百无禁忌。我没上司、不靠嫁人当做生活的路,我也绝不会三从四德,然后被婆婆妯娌作践。谁敢作践我呢,想全家死绝的,就放胆子试试娘,你女儿才貌双全,文武皆修,将来有男人想嫁我的,他嫁进咱们尹家后,我让他好好侍候你,立立规矩。我尹羲就是中国驰名双标,咱也不藏着掩着了。”
尹羲半真半假的说着,眉飞色舞,尹昭云的三观被击得粉碎,久久说不出话来,可是也被她乐观向上的情绪所感染。尹昭云犯愁的事情被尹羲这搅和,尹昭云忽然觉得好像一切麻烦都不是麻烦。
尹昭云想笑又觉得荒唐,说“哪有男人入赘给咱家,能入赘的也都不是好的,我儿虽受我连累,那一般的男儿也配不上我儿。我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