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长安那段日子陪小姐去过一回,夜里灯火通明,街上都是人。可以泛舟划船,街道两旁的树木皆挂着花灯,热闹得很。”
“唉。”他从未见过,可光听着都觉得美好的很。
自孩童起就困在皇城里,所见所闻,亦只限这一方天地。心底不禁有些难受,终了,他叹了口气:“可惜我都见不着。”
她笑容有些僵硬了,半天没能憋出句宽慰的话。
硬着头皮抬手来拍拍他的肩畔,可出口的话,话里话外都尽是虚假:“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吵闹得很,还不如宫里来得自在。”
才怪。
若真如此,谁又会艳羡那宫墙之外的花花世界呢?多数宫人皆是如此。年幼囚于牢笼,自此一待便是大半辈子。
思及此,他心底不禁泛起丝缕酸涩,“你后悔进宫么?”
几乎不带半刻思索,她摇摇头:“不悔,陪伴我家小姐,就是不悔。”
“可你入宫来,便是十来年不能出去了。”
言语间,是有些惋惜之意,可她还是晃晃脑袋,缓声说道:“那也是值得的。”
“小姐乃至陈家于我而言,都是万般重要的人,你不晓得吧?”
“进宫前,我与小姐尊卑从不明确。”
颜玉书又不是傻子,即便她不说都能瞧得出来。哪有人管天子叫姑爷的?他只听着她说,听她提及涧都陈家,面上神色都似乎柔和了几分。
“老爷排行第三,小时候我都叫他三爹爹,夫人就唤三孃孃。上京后就不能了,凡事都讲礼数,不过个称谓叫甚都一样。”
“姑爷他……”
方启口,她话语一滞。
他颇是不解:“圣上怎了?”
“无事,不过是圣上与小姐年少钟情,平平淡淡,没甚好说的。”
她生生将话咽回腹中,甚该说甚不该说寻桃心底还是清楚的。有些话,宁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叫小姐遭人瞧不起。
你知我知便是。
阖宫半数的宫人都去西南门了。
长康宫难免显得有些冷清,而于午时之后,她得到相识太监传来的消息,思忖许久,她都想不到当如何转述与颜玉书。
而今白日她鲜少能寻着他,亦不知忙些甚,又不能直接去问圣人。
恰好昨日她与音满榨了些橙子汁,她便给那宫监带去些,而抵达在下坪之时,他还未回来。是以,她再门前侯了将近半个时辰。
至日落西山,那宫监才徐徐而归。
“桃桃?”
于她倚着廊柱将要昏睡过去时,那道冷冽纤细的嗓音飘然入耳,这才清醒过来。睁眼撞入双浓墨翻涌的眼,水光潋滟眼底却尽是寒意,宛如吐着信子的蛇。
寻桃终是彻底清醒了,登时圆瞪了双目,双手抵住其双肩用力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