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轩自也被排除在外,这在外人来就很有些微妙,新帝偏宠自己的幼年大伴,恐怕不日这司礼监也要易主,这样的流言很快流传起来,令人很是惶恐。
而更加惶恐的是冯贞,他悄悄一眼毓坤,又悄悄一眼蓝轩,在心中想,这两人不知闹什么别扭,倒让他成了皇帝身边的佞幸了。
但毓坤却毫无察觉,她对蓝轩的疏远主要是心里别着劲儿,是不经意流露出来,倒不是做戏,故意不给他脸面,这一次她不带他去,只是因为她有话想单独和薛太后说,不方便外人听。
自打当了皇帝,她还没能同她娘好好说上句话。
然张太后在眼中,心中暗暗欢喜,不禁在心中想,还真叫蓝轩说着了,新帝这才刚即位,便想将人甩开了,无怪乎当日蓝轩那么着急要见自己,想来倒是个有远见的。
这么着,她心中不免盘算起来,如何能将蓝轩拉拢过来,一同找个机会,将皇帝废掉。
虽然已安稳当了太后,但她依旧意难平,且隐有不安的是,自打那传位诏下来,毓岚那孩子就一句话也没说,她很有些担心他因此磨灭了气性,失了夺位之心。
这厢景仁宫中张太后惆怅百转,那厢仁寿宫中薛太后面上终于见了点好颜色。
身边伺候的宫人皆退下了,薛太后坐在榻边,将跪在她面前的毓坤环在怀里,很是怜惜。
虽然她的女儿已十六岁,身上明黄的衮服绣着日月山川的十二章,有了少年帝王的英俊身姿,威仪凛凛,可在她面前,薛太后依旧觉得,她仍旧是个孩子,她既想保护她,同时也知道自己也该放手。
这样矛盾的心情缠绕着她,过了会,薛太后感到毓坤松开了她,沉声道“从今往后,有朕在,定不会叫母亲辛苦。”
薛太后怔怔抚着她的面颊道“以前的事,是娘对不起你,但如今既已走到这步,也只能走下去。”
听了这话,毓坤沉默下来,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在做太子的时候,她想的是,等日后做了皇帝,一切都会好起来。然如今真做了皇帝,她却觉得,要考虑的事更多了,从长远的角度讲,她这女子的身份就有很大隐患。
然而,她退无可退,便是再难也要先走下,因为她还有母亲,她还有妹妹。
即位大典之后,因两宫太后皆已移宫,毓坤也由之前的慈庆宫搬至乾清宫。
乾清宫五进九间,两侧又有数间配殿,恢弘阔大,皇帝寝居便设在西暖阁,而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便在另一个侧的东暖阁,中间的正殿是召集朝会的地方。乾清宫之后是交泰殿,再往后便是坤宁宫,因她尚未大婚,那处便空着,坤宁宫左右两侧便是东西六宫,如今她不仅未立后,就连妃嫔也无一位。好在适逢国丧,没有人敢提这茬。
但天子守孝,以月代年,毓坤忽然有些发愁,待三个月后待她除了孝,要拿什么理由去堵朝中悠悠之口。
这么想着,靠在御榻上,她渐渐有了些困意,也不知怎地,外面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如今已是深秋,一场秋雨一场凉,暖阁里燃着炭盆,一角的瑞鹤熏炉吐着袅袅青雾,暖香熏人。
再醒来时毓坤只听到隐隐的电闪雷鸣,大行皇帝,或者说如今该称先帝,刚即位时,有一次雷火击中乾清宫庑殿顶上的脊兽,引来一场大火,好在又下了场雨,很快将火浇灭,才叫这宫殿存留下来。
即便如此,也修了三年,才将烧毁的部分修好,这么想着,毓坤下意识起身,想唤冯贞关上窗,却没有人应。
外间有人低沉道“便是将东海淘干,也要”
混着雨声,她听不清后半句。但这话说得极有气势,毓坤蹙了蹙眉,心想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扰她的好梦。
雨下得越来越来,毓坤掀开明黄的床帐,走下御榻,周遭的陈设似乎与她入眠时并没有差别,但她却下意识觉得陌生,心中也茫然起来,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她睡觉时很随意,只披了件素纱单衣,一边的亵裤蹭得裤脚挽了起来,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此时光着脚站在地上,便觉得有些冷。
地上铺着深红的蜀锦,迁迁延延,重重的宫闱之后,方才的说话声已消失了,毓坤心中有些奇怪,怎么冯贞竟将寝宫里伺候的人都遣走了。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道“怎么不穿袜。”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