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众人带到空旷的庭院,取过定远刀,说:“今日就给诸位耍一耍我这刀。”
纪云宴强撑着含笑点头。
亲人的离去、滴血的刀具,沉溺在心灵最深处的记忆如潮水一般袭来。双拳紧握,邵远的一招一式,他目不斜视。
纪云宴记得。
不是一招一式,而是他的风格。
纪云宴不敢忘,也不会忘。
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微醺的头,如同被麻绳紧紧勒住一般,在下一瞬恢复了清明。
但他只是笑,即便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显出几分生硬来:“邵远将军不愧为国之重器。”
人群散去。
玄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问:“殿下可是酒喝得上头了?明日晨起可能要吐一吐,这国子监怕是去不了了。”
纪云宴摇头:“无妨,先回行宫。”
他告别柳双娥,转头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都紧紧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越往外走,人烟稀少,太阳将将落山。旁逸斜出枝丫的影子越拉越长,将整条路都笼罩在茂密的黑色中。
终于到了行宫。
此刻天色已然暗下来。一路上遇见不少宫人说说笑笑,这场婚礼也算是一桩趣事。
纪云宴无暇顾及,只迈着沉重的步伐,咬着牙回到寝宫。
他踏入门槛,点燃烛火,终于不必再强撑。整个人软软地坐倒在地上,身体疲软。
玄成刚想去扶,可纪云宴双手撑地,胃里一阵翻涌。一团团东西从他嘴里吐出,满手都是。
他想撑着起身,连酒带饭的混合物仍然冲上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已满身污秽,胃里什么也没有,却仍然只觉得翻涌。
纪云宴干呕着,却再也没有东西可吐,口腔中充斥着酸味。
玄成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将地上打扫干净,在床头案几上端来一碗热水。
他说:“殿下喝吧,奴才用了凉水兑的,冷热应当刚刚好呢。”
纪云宴坐在床沿,嘴里仍然发着酸味,伸出手接过热水。
靠近唇边时,不适感又席卷而来。
他连忙推开了碗,双手捂着嘴,呕吐声不绝于耳。
然而这次不再是什么都没有。
缓和过来,他端过那碗热水,大拇指轻轻扣在碗的边缘。抬眼之间,却见透明的水中滴落几点鲜血,如同上好玉料里夺目的玉糖。
沿着血迹一路望过去,纪云宴放下碗,却见指缝里流出的血,与他的神情一样,异常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