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吐在这里,这里人来人往,所有人都会看得到你的失态。
他把右手按在自己的胃上,瘦而修长的大手由于用力而骨节分明,仿佛是想将胃按住,以避免它再出任何一次痉挛或阵痛。
但没有用,罗阳出门以前喝的那半瓶烈酒现在还在冰冷又炙热地灼烧着他的胃,就如同眼前的大轰炸,在肆意张扬地灼烧着那几万条生命。
他终于站不住了,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一滴,两滴。罗阳看着那些小小的水珠从自己的脸颊坠落,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是被疼痛折磨出的汗,还是不知为何的泪。不过如果自己分不清,那么先锋者应该也分不清了。
他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他张口开始呕吐。没吐出想象中的花花绿绿,只吐出了两口鲜血。
可惜,只是胃穿孔,死不了。
这是罗阳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睁开眼,他已经是在医院了。
胃还是痛,但已经没有晕倒时那么尖锐了,基本到了他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他试着撑起身子,却觉身侧的被子被压住了,因为他这一拽,才出一点儿被惊醒的沉重呼吸声。再定睛看去,才现是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的王昉。
见他醒来,王昉立刻坐起来,推了推眼镜,先瞥一眼吊瓶,确定还有一阵,这才又看向罗阳,忿忿不平道:
“吃多点儿东西你就喝酒?这是人多,有人能帮着送你来医院,要是你今天晕在哪个旮沓角里、没人看见呢,怎么办?你就准备带着一身酒气这么死了吗?”
罗阳嗅了嗅,空气中不是酒味儿,是消毒水的味道。
干净的味道。
罗阳看看王昉那气得瞪圆了眼睛的神情,自知理亏,也不就这问题再挥,只好说:
“这不是没事儿吗?再说,你这陪床的,睡得比我还香,也不合适吧?我要是没醒,估计血回满了你都未必能叫护士来帮我换。”
这下理亏的变成眼下还有着黑眼圈的王昉。他张了张嘴,黑框眼镜下的杏眼自觉下垂,实在没憋出什么理直气壮的借口来,干脆一挥手,权当这个话题从未开始过。
没办法,都住在一块,还没现罗阳居然喝了烈酒才出门,也没现对方要去哪儿,王昉确实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尽管责任不大。
算了,各退一步。
“这次医药费可是我垫的啊,你还不上是吧?那就别再偷摸买酒了,省得跟现在似的,还得躺在这儿听我唠叨——我是真不明白,罗阳,你那个胃现在空腹喝咖啡都疼,还敢喝度数这么高的酒呢?”
“咖啡是咖啡,酒是酒,那哪儿能一样呢!”
说到咖啡,罗阳莫名其妙地想起茶,接着就想起东方炯第一次联系他时,他们在虚拟空间中喝的那盏茶。
那是他这辈子喝过口感最贵的茶。说不上多香,但一口就尝得出价格不菲。当时他没觉得有多好喝,因为满心都是东方炯平淡地揭开他秘密的神情。
他这个领导就是这样的。上学的时候手里掌握着一堆秘密、享受自己淡然而其他人心急如焚的感觉,到了工作也是一样,喜欢游刃有余地把手里每一份报告和申请的纰漏、歧义都不急不慢地列出来,然后像是不经意似的把这些东西全摔在下属脸上。现在,东方炯又是用这样的神情,将他的秘密全部揭露出来,攻得他片甲不留。
所以也不难因此而想起,他们第二次的相见。
这次的谈话,远比上次还危险。
一阵窒息涌上喉咙,罗阳忽然有种又坠入了无间地狱的感觉。
其实不是坠入,他早就在这地狱中了。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相信了撒旦向他伸出的援手,以为只要全身心忠于先锋者,他就能避开这一切的罪恶。
但眼下,他沉得更深了。
他想逃,却不知该逃向何方。
但就在这时,王昉忽然告诉他:
“你要自己想办法照顾好自己,今晚,我就离开b城区了,不见得什么时候能回来。”
“是跟东方炯一起吧?”
王昉沉默了,他望着罗阳那尚还苍白的脸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