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门口做什么?”
声音从屋里传来,宁作移开视线,回头看了眼,没回答,直接抬脚往外让开,他将手插进口袋,模样还挺酷,跟周旋久说:“走了。”
周旋久点着头刚要答应,屋里那人出来了,顺便还抢了他的话:“走啊,走。”
方代明一把搂住宁作,蓬头垢面他占了前两个字,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穿的那一身明显是睡衣,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他站不直似的靠着宁作,慢悠悠掏出顶鸭舌帽,有气无力地戴上。看到旁边的新朋友,热情地打了招呼,却不似平常贴过去跟人聊天。不是不想,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周末他去团建,玩嗨了,酒一瓶一瓶往下灌,直接酒精中毒躺进了医院,在医院躺了一天也饿了一天,今天请假在宿舍休息,一觉睡到中午,整个人都没劲,别说社交,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从踏出寝室门开始,他就勾着宁作肩膀,一路走,一路靠着。
宁作嫌弃得不行,想要推开,又看对方面色苍白,还是没下得去手。
周旋久默默跟着走,眼珠时不时转过去瞟一眼方代明,又瞟一眼他搂着宁作肩上的手。
带一个病号不好往远了去,等坐校园车到校门口,他们就近找了个多走两步就能到的餐馆,坐车还能休息,纯走路不聊天确实干。
大概是马上就能吃上口热乎的饭,方代明来了点精神,笑着揶揄:“哎我突然发现,我俩这样搂着有点过于亲密了啊。”
他知道宁作喜欢男生,但不会像对待特殊物种一样特殊对待宁作。比如知道室友是同性恋,就怀疑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想法他从未有过,平时该怎样就怎样,丝毫不介意,有时候还会借此调侃,适当说一些无伤大雅彼此都明白的玩笑话。
宁作有时候会顺着回两句,有时候会说骂脏话,有时候理都懒得理。
“我看你搂得也挺紧,以后找不对象咱俩凑合凑合得了。”方代明说着还欠欠地去摸宁作的手。
宁作冷哼一声,用眼尾扫他:“能自己走了就滚。”他这么说着,实际上因为习惯了语气没多凶。
在周旋久耳朵里,两人像在互相打趣。他理解别人的话,一个是听句子,代表意思,一个是听语气,代表情绪。因此他听不懂方代明说话时的怪腔怪调,只懂了表面意思,步子越走越慢,逐渐落后了一段距离。
宁作余光没见着人,下意识慌了一下,他都快得“周旋久消失”ptsd了,回头找到,问了句:“走那么慢干什么。”
他推开还在假装腻歪膈应人的方代明,转身抓住周旋久的小臂,半拉着人走。
这下方代明又落后了,他拖着虚弱的身体,歪歪扭扭跟上前:“唉……救济一下我啊,快饿死了。”
“装。”宁作头都没回,“那你就饿死吧。”
“操。”越这么说越叛逆,方代明咧嘴笑了下,长腿一迈,看样子是要直接往宁作身上倒。
周旋久没认真走路,一直在往后看,见状,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忽然停住,转过身伸出手,像是要拦,又像是要帮忙,说的是:“要、要不,我来,扶你吧。”
方代明愣了下,只是有点没想到,跟对方熟不熟他根本不介意,方向顺势一转,说:“也行也行。”
两人互相朝对方伸出手,跟那什么似的,宁作神色不明地看了周旋久一眼,一步跨到两人中间,把方代明拽过来,还是自己扶了。
周旋久瞄他一眼,抿着唇,讪讪收回手。
于是一手拉一个,一手扶一个,三个人维持着一种奇奇怪怪的粘连感,走到了餐馆。
饭能让人闭嘴,期间没再出其他幺蛾子。
吃完饭,方代明恢复了活力,又在意起形象来,脸在前面丢,他现在才想捡,难以接受这幅装扮,先一步奔回了宿舍。
宁作拿出手机,准备帮周旋久打车,周旋久说不要,相比出租车,他更喜欢坐地铁,一站一站停,有规律有安全感。
于是散着步往地铁站走。
宁作手揣兜里,几次有所动作,欲言又止,周旋久步伐轻松,每一步都将脚尖抬得高高的,偶尔直着腿蹦蹦跳跳。
到了地铁站门口,两人都站住,一时相顾无言,谁也没先道别。
周旋久东张西望四处打量,手有点无处可放,塞进了卫衣口袋,然后摸到什么:“嗯?”他轻声疑惑着,低头,两边各掏出一把树叶。
是他下午在窗边接的,当时忘记丢掉,不知不觉放进了口袋。
手指合拢,捏了捏,刚掉落的树叶水分还没被太阳晒干,发不出清脆的声响,但软软凉凉的,有点湿,还能闻到植物淡淡的清新的味道。
“你怎么什么都往口袋里放。”宁作说。
周旋久又捏了捏,抬头时眼睛亮亮的,不知道在笑什么:“我也,不知道。”
宁作静静看了他几秒,抬起手臂,将手伸到人面前,说:“还给你。”他的食指和中指上,挂着一串小叶紫檀,表面完好无瑕,珠子光滑圆润,泛着柔和的光。
“哇,”周旋久左右看,脑袋跟着左右歪,他对手串的记忆更多是由气味承载的,根本没发现这串珠子比原先的大一圈,“你,修好啦,好厉害!”说着就要接过来,伸出手,又看见手心满是落叶。
他顿了顿,准备将它们重新放进口袋,却在收回之前,先一步被人握住了手腕,对方像是预判了他的行动,迅速又及时,而看向对面,宁作只是垂着眼,沉默地用指背撑开手串,从他的指尖开始顺着往里,戴到了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