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作被说懵了,瞬间睡意全无,思考对方何出此言。他昨晚确实有点失控,但绝对没有超出正常范围,最多最多,打了几下屁股,次数都不带超过一只手的。
他从人身上撤走坐起身,周旋久已经掀起衣服,抽出被子里的两条腿,毫不见外地半裸着跪立在了床上。他指自己的胸口和大腿内侧,示意看这两处重灾区,然后若有所思扭过身,猜测道:“我后面,可能也有。”
他自己看不见,但这个姿势与角度,宁作一览无余,后背状况尚佳,只是臀瓣上还未褪去的指印……嗯。
他悄无声息挪开视线,帮人把睡衣放下,回答起来不免有些心虚:“我怎么会打你,这些痕迹,是很正常的。”他牵住周旋久的手,手指插进缝隙里合成一体,突然紧了紧,半开玩笑道,“要是一觉醒来身上什么都没有,怎么证明昨晚发生的事?没法证明的话,你岂不是想跑就跑了,说不承认就不承认了。”
以宁作的音色,哪怕是用温柔的语气听不起也并不温柔,但他说话总有独特的逻辑,像在认真讲道理。小时候严瑾就曾讲过他说话像小大人,很有逻辑和道理,长大可以去当幼师。那时候宁作回答她,我的脾气并不允许,在说道理之前,我更有可能先揍人。
现在看来,如果他能不揍人,确实有当幼师的潜质,虽然他的耐心只给了一个人。
而这套语言逻辑,显然很适合周同学:“我不会跑,不会不承认的。”他坐下,转着眼珠在宁作身上扫来扫去,“那你呢,你身上,有没有呢?”
“有啊。”宁作侧过身露出整个后背,他肩胛骨和后腰附近有不少抓痕,表面断断续续附着着血痂。
流过血从视觉上好像更疼一些,周旋久嘶了声,耷着眼尾想了想,提出建议:“要不以后,我们换一下吧,我,不抓你。”
宁作心里一惊,面上神色不改:“没事,看着吓人,其实不痛。”又说,“而且你抓得挺好的,力气刚刚好,换我我肯定做不到。”
周旋久听着觉得怪怪的,但夸奖当前,屏蔽其他,很快便打消了互换上下位的想法。
对于宁作“痕迹是证明”的说法,他不仅接受良好,还认为是勋章,洗漱时对着镜子仔细欣赏自己脖子欣赏了好一会儿,也并不准备用高领衣服遮挡。
宁作随他,本来就不在意别人知道,他没有找个时间特意出柜的打算,坦荡地正常生活,明眼人自然能看出来。但在周旋久翻出一件夏天才穿的短袖时,他还是无奈地走过去,进行了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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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已是午饭时间,宁驹行去公司处理事务,严瑾待在家里休息,她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见孩子们下楼,才起身往餐桌去。
打老远她就看见周旋久脖子上的痕迹,走近,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片刻,再跟儿子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昨晚闹到凌晨三四点,最后周旋久是晕了还是累倒了没人知道,他自己喝了酒更是对后续发展一无所知,但总归是没睡够的,吃饱喝足困意上来,放了筷子,眼睛不自觉就要闭上。
宁作见状便让他回房间睡觉去,周旋久走之前问他睡不睡,他说先不睡,再陪会儿他妈。
他妈哪用得着他陪,一双精明的眼睛眨了眨,审视着自己的儿子,说起话来也直白:“你小子……该不会是把人骗上床的吧?”
“可能么。”骗上床,这叫什么话,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好么,宁作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人啊。”
“问问嘛,不管你承不承认,有时候你是挺混的啊。”严瑾耸了耸肩,端起茶喝了一大口,看这架势,像是要放大招,结果她喝完,掏出手机回起了消息,看起来无话要说。
对此宁作有些意外,他从来没给他们打过预防针,甚至因为他的传统老爸,家里都鲜少提及同性恋的话题,然而对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他妈未免也太淡定了。
忙完手上的事,严瑾才抬头看儿子一眼,见人正盯着自己,觉得好笑:“怎么?以为我会因为你们是两个男生就歇斯底里,摔碗掀桌,要跟你断绝亲子关系,闹一出鱼死网破,大喊,选我还是选他?宝贝,你心里有几个剧本啊。”
宁作嘴角抽了抽,心说一个也没:“没那么夸张,只是你表现得太平静了。”
“别小看你妈啊。”严瑾翘起二郎腿,“咱们这个圈子,同性伴侣不少的,你是就是了,自己喜欢就行。”又说,“不用管你爸,他那性格,无论你主动交代,还是被动发现,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接受。让他气呗,等气到后面他发现,哎,没什么用,也就不气了。”
说是这么说,但宁驹行真生起气,可不是虚的,宁作不担心自己,就怕周旋久被吓跑了,他垂头正想法子呢,又听严瑾下一句是:“只要不是你把人家骗上床的,一切都行。”
又来,宁作无奈得笑了:“……真不是。”
聊完他上楼准备陪睡,却见周旋久坐在沙发上强打精神。
“怎么了?”宁作关上门。
“晚上……吃饭,要睡过的……”周旋久转过脸回答,半阖着眼皮,困得坐姿歪斜。
昨天回来的路上他们把这些天没聊的都补上了,谈到舞蹈班,周旋久肯定是不会再去。一是能力问题,其实之前他就已经很吃力了,差距太大,跟不上大家的进度,教学模式确实不适合;二来,别人又凭什么让他回去?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不能这么做事的。周旋久也深思熟虑过,学费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既然决定退课,就不该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