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道他啥阶段”肖磊蹲在马路牙子上哭,“问也不能说实话”
“你先别着急。他现在不没住院呢么?就吃药治疗?”
“嗯吃药”肖磊闭眼回忆着黎英睿药盒里的东西,如数家珍地背,“尿毒清颗粒,阿魏酸哌嗪片,百令胶囊,碳酸氢钠片,氟替卡松,β受体激动剂,贝那利珠单抗。”
“这不都是肾病药。不过既然还在吃药,就说明他的病理类型、临床表现都比较稳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如过度劳累、抽烟、喝酒,或某些加重iga肾病复发的疾病出现,他的情况可以一直乐观下去。”
“能活长吗?”
“石头,哥能安慰你,但不能骗你。有些病不可逆,你不能和正常人比。但这世上说不准的事太多,就算健康的人也可能遭遇不测。上天眷不眷顾他,那是上天的事情。你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他,照顾他,尽可能地延缓他病情的进程。”陈熙南顿了顿,又贴着话筒柔声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的心足够诚,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挂掉电话,肖磊握着手机在马路边坐了一宿。直到天亮才站起身,拿手掌根抹了脸上的残泪。朝阳从后脑勺打过来,影子在他身前大步走着。
一夜之间,他好似忽然就长大了。
这短短小半生,他已经失去过太多重要的人。在他尚且弱小的时候,有些失去无能为力。但如今,他已经成人。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老爷们儿,必须要学会两件事情。
一件叫接受,一件叫努力。
从此以后,他要孤独而固执地努力。让这个世界,不再能轻易地从他手中夺走任何东西。
【作者有话说】
宝们今天有事,一整天不在家。明儿的更新推迟到下午嗷。
ps:看我们耶耶是不是很温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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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英睿正翻着江龙的资产汇总,门口传来一阵电钻声。撂笔推门,就见肖磊正在墙上钉一个信箱。
“干什么呢?”
肖磊抿着两枚膨胀螺丝,模模糊糊地道:“整几个信箱,他们以后有事儿往这里放。一会儿一敲门的,你哪有精力挨个给拿主意。”
黎英睿往他脚边一扫,总共三个不锈钢小箱。分别贴着不干胶的标签,写着肖磊的大磕碜字:三天、一周、一月。
“怎么最短的也要三天?”
“就三天。嫌慢他们自己处理去。”肖磊抬腕看了眼表,“收拾收拾,咱六点回家。给你做完饭,再把闺女接回来。”
“今天去你家一起吃吧。”
肖磊拎起脚边的信箱,在墙上比划着高度:“你不能跟他们吃一样的。小孩儿口壮,你得忌口。我家那边儿吴嫂照顾吧,你的我单整。”
黎英睿拄着门框,温柔地凝视他:“总让你陪我吃这些没滋味的。”
“啥叫滋味儿。”肖磊拿掉唇间的螺丝比到墙上,扭头冲他憨笑了下,“跟你一块儿,啃鞋垫子都有滋味儿。”
嗡滋滋滋——嗡滋滋滋——黎英睿心里砰的一跳,头脑都跟着恍惚起来。
天转热了,肖磊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子推到胳膊肘,青粗的静脉隆在小臂上。胸口被撑得要爆开,腰身那块儿又收得很窄。再配上手里的电钻和脑门上的薄汗,荷尔蒙多得要呲出来。
见鬼。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帅?
说来自从那天他坦白自己的肾病以后,肖磊就变了。原来24小时黏在自己屁股后头,现在一天到晚见不着人。不是在学习就是在锻炼,不是在买菜就是在做饭。偶尔出现在公司里,只要一有人说话,就立马凑过去竖耳朵听。勤学好问到招人烦,几个副总裁见着他都绕道走。
上进是一方面,更让黎英睿惊喜欣慰的是,肖磊居然学会了说场面话。
往常带他去外边的生意场上,有人敬酒就在旁边死瞪着眼,啷啷个脸。前两天的酒局,肖磊在路上磨磨蹭蹭,故意晚到了一会儿。刚进包厢,就连搀胳膊带拉椅子的,那架势好像自己残废了。正寻思犯什么病,就见肖磊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来:“不好意思,让各位老板久等了。睿哥这两天刚出院,路上有点难受耽搁了。医生建议他绝不能再喝酒,还请各位老板今儿别挑他理。我替他罚一杯。”说罢敬了一圈,仰头干了。
演得生涩勉强,紧张得手都在哆嗦。酒量又不行,一杯就红成了火烈鸟。
但黎英睿却十分感动。他不知道肖磊从哪儿学来的这套东西,不过他知道这小子一定偷偷演练了很多遍。
本该聒噪的电钻,在初夏的夕阳里清新得像三角铁。黎英睿靠在门框上看着肖磊忙活,视线黏糊得像枫糖浆,和着阳光融了满屋子。
“下周六瑶瑶生日,”黎英睿在他放下电钻的空隙里搭话,“我答应带她去咩咩山骑马,你把莹莹也带上。”----d城西有一片山,叫做咩咩山。咩咩山上有个观光农场,每个季节都有水果可以采摘。除了优美的自然环境,还能与动物亲密互动——骑马,牧羊,剃羊毛,挤牛奶,和小猪赛跑。
明朗的天底下,是大片的油绿草坪,开着一簇簇的白色小野菊。肖磊拿着三个蛋筒冰淇淋,远远地跑过来。
黎思瑶和肖莹见到他,扔了风筝尖叫着去接。黎英睿侧躺在野餐垫上,拄着头笑。
肖磊一丫头分了一个,挥手往身后的栅栏指着,说了两句什么。俩孩子连跑带颠的去了,他拿着剩下蛋筒走过来。贴着黎英睿坐下,递到他嘴边:“现挤牛奶做的,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