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政只是盐政,割肉放血只是上面的人痛,还不算与整个南直隶刮骨疗毒。
区别就在于,无论多么树大根深的勋贵大员,只要知道姓甚名谁,就翻不起风浪来。
反之,若是引得南直隶上下敌视,中枢也招架不住。
吕调阳怕就怕在,皇帝和辅太过激进,引得南直隶上下一心,全面反扑。
朱翊钧伸出手,在炉子旁来回沁热。
听了吕调阳的话,朱翊钧认可地点了点头:“吕卿的意思,朕省得了,今日就单论盐政。”
南直隶不止是盐政的问题,还有茶课、粮税、官制、区划、文化一系列的问题。
诚如吕调阳所说,要真是惹得上下反扑,要平息下来,可没那么容易。
如今中枢力有未逮,能动个盐政就不错了。
杨博忍不住道:“如今只是敲打盐税,南直隶的秋粮就拖了两个月,陛下,不得不慎重啊。”
比起税款,杨博更在乎粮食。
毕竟山西、宣大这些地方,就靠南方的粮撑着。
要真闹翻了,这些地方可谓当其冲。
朱翊钧一怔,这事他还真不知道,毕竟户部的事,他都扔给内阁处理了。
他追问道:“拖了两个月?什么理由?”
杨博苦笑道:“没什么理由,起初说是各个环节都照章办事,耗时久了一些,恰好错过了秋粮入京的点。”
“如今又是隆冬,运河四处都结冰,行船慢了不少。”
朱翊钧叹了口气。
这就是用大局胁迫中枢。
最难受的是,这种事往往还找不到一个罪魁祸。
潜伏在体系内部的反噬,无论是隐蔽程度还是破坏力,都比魏国公那种所谓的南直隶一柱,要强上太多。
眼下大明朝的两京,分别是政治中枢与经济中枢,中间一条京杭大运河,就是血脉相连。
若是南直隶每每拿大局挟逼,还真不好办。
这事,还是得落到海运头上。
反正人没到齐,不好展开了议事,朱翊钧正好过问一嘴海运的事。
他朝高仪问道:“先生,工部造船的事怎么说?”
高仪正用嘴对着手哈气,被皇帝点到,忙回道:“国朝不行海运百六十年,很多文书案卷,都已经丢失了。”
“工部悬赏工匠们手中的图纸,稍微有了点眉目。”
“眼下朱衡正牵头,先跟漕运衙门一起,先改良此前试行的船只,交春之后,再试按原定路线试行海运。”
海运的船只,不同于漕运。
眼下不行海运百余年,早就没有了当日郑和下西洋的辉煌了。
如今要造海运大船,不得不进行一些考古式科研。
正说着,户部尚书王国光、吏部侍郎申时行、司经局洗马余有丁,联袂而来。
太监见状,取出了三套椅子、大氅、以及暖身子的烤炉。
朱翊钧伸手让他们不必行礼,直接入座议事,而后跟高仪说完方才的话题:“先生,朕说几句,替我转告给朱卿。”
“海运的事情,一头在兵部,一头就在工部。”
“倭寇的事,朕早晚会解决,希望工部能在这之前把大船造出来。”
“这是我皇考跟定安伯夙愿,也是朕与内阁的心腹之病,还请多费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