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实在是个很平常的年岁,她隐约记得死了一个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起来吧。”大长公主淡声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连成全自己儿子的天伦之乐,也只是令你惶恐吗?”
“儿子,儿子……”裴昇伏在地上,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没什么好惶恐的,这是你,你们裴家的好福气,生受着便是。”
大长公主说完这一句,扶着老太监的手上了肩與。
送走祖母,裴居敬回房更衣,待再到堂上的时候,气氛较之方才已迥然不同,人也比先前多了些。
水塘对面的轻吟停了,传了嗓子好的伶人画了脸,此时就在堂下清唱,几位上了年纪的叔伯都好这个,干脆挪了出去,就在廊上坐了,赏月,吟诗,听曲儿。
堂上的人少了,不知是谁的吩咐,撤去了一架屏风,年轻一辈的坐在一处热热闹闹行起了酒令。
裴居敬从后堂转前来,望着眼前的场景,脚下蓦地一顿,似乎有些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他大约已经有十数年不曾在礼节之后还留在家宴上了。
刚入仕那些年还好些,后来隐退去了筠州府,一待就是七年。三年前受召回京都,人是回来了,但基本上一心扑在了朝堂政务上,每逢年节都像是点卯一般,露个面,行了礼,然后去鹤归居。
家人也习惯了他这样,原以为方才不过是随口应下了大长公主的话,却不想他真的更衣后又回来了。
堂上原本和乐的氛围瞬时又冷了下来,就连他的母亲徐氏也愣了下,最后还是大哥裴居安反应了过来,笑着招呼道:“行简,难得你今日有空,过来喝几杯。”
裴居安人逢喜事,酒也饮的畅快,刚才猛灌了几盏,这时候脸上催出了些红晕,说着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他这一让,原本随意落座的几位兄弟子侄们便也纷纷站起来,就连屏风相隔,在后面的女眷也起了身。
裴居敬想起祖母那句扫兴之人的话,看了一眼,走过去,示意竹雾从旁边搬了把椅子,放在了裴居安的下处,道:“都坐吧,家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裴居安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也招呼众人:“坐吧,坐吧,都是一家人,这么拘束着做什么,一点都不显亲厚!”
若说这个家里还有谁不因为裴居敬的身份而疏远,那便只有裴居安了。
他与裴居敬一母同胞,长了裴居敬三岁,如今三十二,已过而立之年,在成家立业这两样上都算是圆满。
刚及弱冠便迎娶了二婶婶的内侄女儿,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柳含烟,夫妻二人感情和顺,举案齐眉。仕途上虽没有裴居敬登阁拜相的功名,但也在翰林院领着一份差事,不至于无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