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方才那点心猿,便被她抛去了脑后。
青梧在后福石刻中,整整待了十四日,不渝道心方才停止反噬。待阵法停下之时,青梧浑浑噩噩,早已不知时日几何,亦不知气海破碎了多少次,重塑了多少次。
他躺在石刻幻境中绵软的草地上,唇色惨白,脸色亦是惨白,周身上下几乎不见半点血色。法衣早已碎尽,白玉簪冠碎如尘埃,贴身的曲领长袍上,处处都是被阵法撕扯的划痕。
饶是他已睁不动眼睛,却依旧抬手,运起灵气覆上自己气海,催动气海内的灵气去温养胎莲中的孩子。
在此之前,孩子与他而言,是他与灼凰共育的珍贵至宝。但经此一事,这个孩子,已是他唯一的支柱。
他一死何足惜但他还得留着一条命,养护孩子出世。他这一生注定不会有娘亲相伴左右,便不能,连爹爹也没有。
许是感受到青梧的灵气温养,胎莲中孩子,寸长的小脚轻轻蹬了下,这细微的力量,由胎莲内壁传递至外围的灵气中,最终抵达青梧修长的指尖。
青梧的心蓦然一颤,涌上一股暖流,他的唇边,终于流出一丝浅淡笑意。可惜没支
撑片刻,青梧便再次合眼,陷入了昏沉。
青松久不回各门派掌门的信,仙界得不到准确的答案,致使青梧转修合欢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已有不少人,根据无妄宗的态度,推断出青梧确实已经转修的事实。
已经快有一月,各宗门掌门到底是坐不住了,于这一日,相约同上无妄宗,来找青松要说法。
“青松掌门,这件事到底真相如何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青梧仙尊肩负三界安危,我们能不急吗他若是成了邪修,妖界必然有所动作,是与不是,你好歹给我们一个信。若流言为假,那就再好不过。若流言为真,也好叫我等早做准备,应对妖界啊。”
“实在不成,你将青梧仙尊请来,叫我们探探道心。”
“对,道心一探,流言真假自然分明。”
青松坐在掌门殿上座之上,听着各宗掌门不间断的发问,着实头疼到不行,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出师弟已转修合欢这个事实。
执掌无妄宗近千年,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也从未如此踟蹰不定过。
但青梧转修合欢已是事实,他便是再想瞒着,终归也有瞒不住的一天。
可师弟一旦这个消息告知仙界,从今往后,师弟便再也无法在仙界立足,他着实有些不忍心。
但若是不说,诚如诸位掌门所言,妖界得知此消息,必会卷土重来,他们确实得早做准备,以应对妖界发难。
这烫手山芋,他当真不能再捧在手上。
念及此,青松伸手捏了捏眉心,随即正色,对诸位掌门道“是,我师弟青梧,三个月前于合欢宗中术,无情道心已散。”
话音落,殿中霎时鸦雀无声,众掌门骇然。
沉默许久之后,忽有人厉声斥道“无情道心散便散,他怎敢转修合欢”
青松闻言,立时面露不渝,蹙眉道“他还能是为了什么整个三界的安危皆在他肩上,他岂敢效仿砚名”
青松沉声道“诸位掌门有问责的功夫,倒不如抓紧想想,该如何应对妖界。”
高仰止忙道“那自是要替他瞒下来,若是妖界得知他已入合欢道,还不如要如何借此生事。”
纵然众人皆不喜青梧转修合欢一事,但眼下高仰止的提议,却是最合适的。
于是便有人附和道“我同意,妖界畏威不威德。他虽转修了合欢,但他的修为仍在,甚至强于从前。咱们对外帮他澄清流言为假,叫妖界以为他还是从前的无情道仙尊,妖界便不敢造次。”
殿中传来一段嘲笑,跟着便听那位掌门掷地有声道“可笑我等名门正派,难道要仰仗一个邪修的庇护在一个邪修的羽翼下苟且偷生”
高仰止连忙劝道“能不起战便不起战青梧当年定下丰亨之盟,将妖界困在西洲,为的便是叫他们内部争夺有限的灵气,再过几百年,妖界后继无人,便不足为惧。咱们只需维持现状,撑到妖界瓦解即可我同意瞒住青梧转修合欢道一事。”
那位掌门丝毫不给高仰止面子,朗声喝道“合欢道媚修何等无耻纵欲滥情,无半分清修之心若替青梧瞒住他的丑事,他就得继续留在无妄宗。无妄宗乃仙门大派,难道还要容忍他带女人到无妄宗的地界双修还是说,诸位为了这数百年的苟且,要亲自给他送女人上栖梧峰正道风骨,尔等都不要了”
又有支持瞒下的掌门道“既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又为何要同妖界开战,平白牺牲诸多仙君性命”
另有不容邪修的掌门道“合欢道须得双修,方能稳住修为诸位竟是要容忍一个邪修骑在头上撒野,甘愿屈居邪修之下,去求一个邪修的庇护妖界野心勃勃,我仙界又何曾是软骨头”
“尔等可别忘了何为名门正派仙界正法未续,若尔等包庇邪修,便是从根里开始烂,仙界正法要待何时才能重续为了区区数百年的和平,尔等竟是要断送仙界重续法脉的机会吗”
洋洋散散一番话下来,倒是说动了不少人,好半晌,再无人出言反驳。
那位掌门见此,接着开口道“从长远来,与妖界打仗事小,保仙界法脉纯正事大我等断不能同邪修同流合污,断不能叫邪修融入正道,侵扰正道”
“依我之见,应当向仙界公布青梧转修合欢一事,再将其踢出仙门,划清界限,保仙界法脉纯正至于妖界,只要炎天敢撕毁丰亨盟约,我等便同他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