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眼皮低垂:“有人就有江湖。老汪的小楷能卖几个钱,别人也没意见,这‘四不像’要卖大价钱,别人就群起而攻之。所以,老汪的市场价就直线下跌。”
我恍然大悟:“现在老汪死了,出席追思会的人会了了无几,所以请您去撑场面。”
师父点点头。
我问:“别人不去,您去。有些人不会忌恨您?”
师父盯着我道:“事物要长远。老汪起来不得人心,我去,当然有人非议。甚至有人会说我不值得放下身段去,也还有一些人会说,我根本不懂法艺术,所以对这个老汪崇拜。”
“徒弟担心的就是这个。”
师父一笑:“你要增长的就是这方面的见识。老汪的艺术水准,无非一地一市而已,他不是中国顶尖的法家,在省里也排不上一流,所以,他的法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人们会很快忘记了老汪的法,会说他的各种是非。但是不会忘记我呀。一定会说在老汪清冷的追思会上,本市艺术界大佬几乎无人到场,唯有弘一道长去了。”
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去的原因了,说道:
“我懂了。人们传颂的是您重道义,不阿流俗的侠胆义心。”
师父说:“人们不是生活在艺术中,而是生活在世俗中。谁能保证自己不走麦城?走麦城时,谁都希望有我这样的人出现。
遇事总是当前,就是俗人一个。所以这次,我不仅要去,还要写挽联。你也应该写一幅。”
“我?”
“对,你!”
“师父太提携我了。”
师父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然后转过身子,指着我道:
“山红,在人家困难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才叫男子汉。”
说罢,师父又给邓总,龙腾打了电话。
过了两天,师父邓总,龙哥,还有我一起驱车往汪家。一进唁场,果然冷冷清清。稀稀落落有几个人在帮忙。
老汪一家见师父突然到来,随行的还有本市首富,道上赫赫有名的龙哥。一家人惊愕之余,一起跪在师父的脚下,嚎啕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我禁不住流泪。
师父扶起孝家,安慰着他们。
老汪的儿子泣道:“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您有大恩大德。”
师父摇摇头:“谈不上恩德,凭你爹这一辈子对艺术的执着,我应该来。”
弘一大师,本市首富,道上龙哥去了汪家,这个消息一传开,很多人硬着头皮,也去做做样子。
汪家的丧事,竟然也办得象模象样。
从汪家回来的那个晚上,我才深深地体会师父那句名言:
功夫在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