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高玉德走的路多了,他的右腿都感觉有点软,他赶紧侧身靠着门框腾出右手,“啪啪啪”的敲着那铁锈斑斑变了形的门环,窑掌里随即传来了一声“这是谁呀?”“是我哟!”高玉德有点气喘地应道。“等一下,我这就来!”德顺老汉听到高玉德的叫门声,忙披上衣服下了炕,靸着鞋向窑门口走来。
打开窑门,高玉德迎了上来,“哟,你这是,哎……”德顺老汉半吞半吐的问道。
“这是加林娘刚出锅的包子,给你拿来,你趁热吃……”高玉德说着就把用毛巾包裹着的包子塞在德顺老汉的手上,德顺老汉接过毛巾来到案板跟前取出毛巾里的包子,放到一个大碗中。然后,他把毛巾提在手上抖了几下,递给了高玉德。
“快趁热吃呗!”玉德接过毛巾说道,德顺老汉又踅回案边,取了个小碗,往碗里放点辣面,然后放点盐,醋和酱油,又倒了一点开水,用个小勺子搅了搅。转身把馍碗和调料碗放在炕沿上,抓起一把破旧的木圈椅往炕跟前挪了挪,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对高玉德说道:“哎,玉德啊!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对加林的婚事是怎么打算的?加林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再不能这样晃荡下去了!”德顺老汉的话像一根锥子扎进了高玉德的心里,这也是他整日熬煎的事情,高玉德此时就像吃了一串五味子,脸上的表情没有办法形容,“好我的他爷呢!我的心整天火烧火燎的,比谁都急,可加林的心思我就是吃不准,摸不透,又不能细问,见说话就和我冲撞。要么你老问问,看娃的心思在哪里?真是愁死人咧!”
高玉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装了一锅烟,吸了起来,咳咳了几下,看到德顺老汉那吃相,高玉德都有点眼馋,但一想到加林娘的话,他便无可奈何地说道:“唉,这世上,人没有娃娃的时候想着娃娃,这有了娃娃没想到会劳这么大的神,活着比死了都难受喀。”
高玉德几乎带着哭音给德顺老汉诉说着他的心思。
德顺老汉把剩下的一个包子放到案板上用另外一只碗一扣,端来一缸开水,喝了几口说到:“这可好,你这一来,我晚上的饭就算过了。玉德啊!你都活这么大的岁数了,你难道都不知道人人常说什么,能让叫气死甭让叫想死!没有娃的人,他的心里更难受,虽说是一人饱全家饱,这黑咧睡到炕上一细想,我这一辈子到底都干些啥事情呢?来到世上没影星,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德顺老汉说着心里一酸,说不下去了。
这时,破旧的窑掌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高玉德说道:“他爷呀,你说的是这个理。咳!可加林这娃娃的呕气让人淘得受不了么!这可扎鬼呀?”说着高玉德的脸上又出现了哭相,“他爷呀,我求求你,见了加林多问问,看娃娃他到底心里是咋想的,只要加林有意愿,我和他妈还能有啥好说的!这人常说,犟汉犟不过婆姨。加林还是要让婆姨来好好整治喀。”
德顺老汉心有感触地说,“玉德啊,实话给你说呢,加林的事不要你来说,我心里有分数。我多么爱娃娃,心里还能不知道?这人一到这岁数,老是爱寻思过去的事情,我晚上一躺下就想这想哪。可我想得最多的还是加林。你还记得我给生产队经营头谷(牲口)的那些年,加林还小,一天没迟到早总爱到我那饲养室里来,我有啥好吃食都给娃娃留着,冬里常到我那里睡,我给娃娃讲戏曲,教娃娃耍手影。以后上了学,在饲养室的长明灯下写作业,晚上就睡在我那儿,你知道他给我的炕上尿了多次。七〇年那次,加林偷吃了箩柜里的油渣,吃的多了,肚子胀,拉不下屎,不敢回家对你说,跑到我这里,哭说肚子难受,我叫娃娃到窑外边转嘁,等到时候一拉就好了。娃娃憋的走都走动,一脸痛苦的样子,说想拉又拉不出,我问明后,拿起了老办法,给娃娃的屁眼塞了一小块洋碱(肥皂),我一看娃娃屁眼,屎头硬的跟石头一样,洋碱就塞不进去。看娃娃那囧样,我便从墙上拔了一根土钉子,慢慢地给娃娃掏屎,我一边吸烟一边掏便,我抽了两锅烟,才给娃娃掏松泛了。我爱娃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呢,一辈子还不是野地里一个光杆杆,给谁过日子呢?一村子里的娃娃就爱加林。我爱加林,这也是给我活人呢,到时有个借帮。娃娃事情不顺,我的心里也不畅快。看到娃娃眼下这个样子,我能不急,我也只能是干着急,莫缭乱。”
德顺老汉说到这里,眼泪都下来了。
“玉德,我和你那次上县去劝加林回头,不要休巧珍娃娃,天地下哪有这么好的娃娃呢?可加林这个犟怂就是不听劝。为这事我都落下心病了,一想起巧珍和加林两个娃娃,心口就痛!加林把可我气苦了。”德顺老汉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高玉德听到这里他还能说什么好呢?可加林毕竟是自己的亲蛋蛋骨肉,“他爷呀,你也不要上火了,这一切都是命啊!你人缘好,眼目广,你给咱多挂眼,看哪里有合适的主,说给加林,娃娃一成家,我就是明天上山,也能挤下眼了。”高玉德还是不绝口地对德顺老汉诉说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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