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加林这次从县上被谴送回村,在高家村又引起了一场风波,但这次风波,也就像一个玩耍着的孩子在平静的湖边水面上用瓦片打了个水漂那样,已经掀起不了多大的涟漪了,再已不那么吸引人们的眼球了。社会的大变革使村子里的人们对高加林的荣辱兴衰早已那么习以为常了。
现在的农村人如同解放初土改时的那样,各人都把各自的心思操在过自己的小日子上,精力都集中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黑明打着自家的小九九,谁还有那么多的闲心思去拉扯别人的事情呢?
不过说到加林一从县委回家,还时常有人来往,有远房亲戚,有邻村的初中同学,还有县中文科班的同学。但来得最多的还是本村里小时在一块玩耍的好伙伴,他们一来,加林又好像回到了快乐的童年时期,受伤的心灵还能一度得到安慰。
这天晚上,加林一个侄子高文斌和邻村的初中同学刘营生来到了高加林的窑里,他们在和加林的父母打完招呼后,就拐进加林的里窑,一看来了人,加林便放下手中的书,从炕上起身下来。
高文斌一见加林,看着加林神情严肃的样子,温和地说道,“六爸,还看书呢!我这晚上没事,就想过来和你说说话。正好碰上他,这就一同来了。”加林无奈地笑了一下,“看啥书呢?消磨时间呢!”加林说着,就忙递烟搭张他俩。
高文斌先给刘营生把烟点着后,才把烟噙在嘴上,这时整个窑里烟雾缭绕。加林也吸上了,他美美地吸了一口,他不知该对来人说些什么,正当他尘虑之时,高文斌语气平稳地说道,“唉,这些年来,你侄我在外西扑东扑,没少折腾过,虽说没弄呵名堂,但日子也勉强能过得去,咱庄稼汉人,只要一天三顿不饿肚子,晚上有个住处,还想图个啥,你说呢?”加林苦笑着回应道,“斌娃,六爸我这也不是胡转了一圈,瞎折腾了一番,还不又转回到了黄土地上,现在混的还不如你们。”加林说着,他又把脸转向了刘营生,营生有点不平地说道,“加林,这下可又要亏屈你了,你……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的骨子里就是吃黄土的命,而你(营生摇了摇头),那就不一样了。你看的书多,离状元就差那么一锄把。我们那时学农劳动时就看听你讲故事,我们边听故事边干活,那才叫痛快,凡是你看过的电影,你都能从头讲到尾。记得好像七一年个样子,那天学农回家路上,你给我们讲了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把我们听得高兴了几天,我就不服,电影我们后来也看过,电影里面的人物就记住列宁斯大林瓦西里,而你记得多的很。像捷尔任斯基、托洛斯基、马特维也夫、克伦斯基、葛里戈里、连瓦西里的妻子娜达莎都记着。不知你是怎样记下的。我们看电影,能记住名字就不错了。”“你过于夸奖了,在看电影前,我看过小人书《列宁在十月》(上海人民出版社),人名那是通过小人书记住的。”加林红着脸忙解释着。营生的话,一下子又勾起了加林的记忆,“那时咱们一提起看电影就没命了,只要那个大队放电影,不管远近。你还记得咱们那时看电影的口头禅么?”“咋不记得,中国电影《新闻简报》;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朝鲜电影连哭带笑……”营生脱口而出,“没完,还有呢?”加林插了一句,营生右手托颐沉思了一下,“那……那我就记不得了。”加林笑着说,“罗马尼亚电影连搂带抱。”加林的侄儿高文斌听了他俩的对话,怎么有点不解,心想我那时也看电影么,怎么就不知道这些古董玩戏,看来有知识就是不一样。我不出声,看他们都能说些啥,高文斌缄口不语,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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