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雪没有任何顾忌,“我活着一天就拖累玉琢一天,早几年我就该死了。”
“刚拿到确诊书,我想自我了断。”谈雪猛烈咳嗽起来,咳完她缓了一会,转头看向谈玉琢。
谈玉琢闭着眼睛,没有要醒的意思。
“玉琢拿着刀威胁,说我去死他就立马砍死自己。”谈雪呼吸了几个来回,难抵消那个对峙的下午带来的恐惧,“所以我不能那么早死掉。”
迎面驶来一辆车,车前大灯开着,谈雪眼前花白了一瞬,在一片空白中,她隐约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在医院待了太久,哪怕周围没有任何消毒水的气味,她依旧时不时会闻到。
她徘徊在医院的走廊上,周时在旁边抽烟,被护士警告了几遍,才把烟掐灭了。
周时看了她一眼,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总得有人为他收尸。”
“正好他死了,你也可以安心病死了。”
过曝的白炽灯光过去,车内重又陷入一片黑暗。
谈雪握紧谈玉琢的手,听见梁颂年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事情没有到那么悲观的地步。”
“应该还有一两年的时间。”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
“化疗太痛了,我已经到极限了。”谈雪用手指圈了圈谈玉琢的手腕,“我的孩子也到极限了。”
“我的生命结束了,他的生活不能结束。”谈雪语气柔和,默了片刻后,请求梁颂年,“你不要为难他。”
“我不会。”梁颂年说得很体面。
相对于周时来说,梁颂年的情绪稳定太多,甚至到了近乎冷漠的地步。
但这种不远不近的疏离感,反而让谈雪安心下来。
“如果他要走。”谈雪说,“你不要拦他。”
谈雪等他的回答,但这次梁颂年又沉默了下去,谈雪想再次开口,梁颂年却转了半圈方向盘,踩下刹车。
“到了。”梁颂年解下安全带,打开驾驶座的门。
谈雪推了推谈玉琢的肩膀,谈玉琢呓语了几声,没有醒。
她叫了几遍谈玉琢的名字,他才慢慢转醒,睁开眼睛。
“到家了。”谈雪把情绪收拾得很干净。
谈玉琢揉了揉眼睛,直起身,鼻音很重,“到了吗,几点了?”
梁颂年拉开车门,谈玉琢放下手看向他。
“很困吗?”梁颂年问。
可能因为揉过眼,谈玉琢的眼圈红红的,他迟钝地反应了几秒,摇了摇头,“我们上去吧。”
谈玉琢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座房子,里面的陈设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因为梁颂年提前叫人过来打扫过,房子里通好风,几乎没有什么发霉或者灰尘的味道。
墙上挂着的时钟还能用,指针指向数字十。
谈玉琢单独和谈雪在房间里说话,梁颂年坐在客厅里等他。
沙发上搭着谈雪编的一块粗绒线毯,梁颂年低头看了一眼,想到了谈玉琢衣柜里五颜六色地衣服,忍不住笑了笑。
他感觉自己很奇怪,很难讲明自己的心情。
他很少产生这种情绪,类似的场景只出现在梁鸿声的病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