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万玉抬头深深望了一眼容铮,九娘直觉他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喷涌欲出,但最终还是消匿于无形。
“殿下应该也有所耳闻,这皇陵工事虽说是工部出力,但背后真正说了算的,还是杨家。”
“这一点本宫自是知道的,但杨家难道连一工地名册都要亲自插手?”
“何止是名册,光下官在皇陵监督的这几年里,大到殿宇设计原料采买,小到何时收工匠人去留,杨家和湖州府衙的大人都亲力亲为,不容外人干涉。工部夹在湖州和京城之中,实在是两边受气,如履薄冰。”
“白主事,休要在殿下面前胡说!”
“刘大人别紧张,杨家只手遮天也不是什么秘闻了,让白主事实话实说嘛。”容铮示意刘毓文不必阻拦,继续问道:“所以,这工地名册工部没有,只在杨大人和杜大人那里?”
“正是。”
说话间菜已上齐,容铮挑起一根青蒜,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真不知道这修的是谁家的陵。”
九娘舀着碗里的汤,抬头看向屋外。这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看起来毫无止意,空中时不时划过两道惊雷,雨势竟愈演愈烈了。
入夜,芙蓉阁内罕见地早早熄了灯。东奔西跑了一天还没什么收获的几人各回各屋,九娘正打算洗漱休息,突然,小蛮蹑手蹑脚闯进屋来,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
“你是说这是小婵送到南梦馆的?”
“嗯,这不是一直下雨,我今日就想着回馆里拿些御寒的衣服,正好碰上小婵姐来送信。”
九娘接过信笺,还是知蝉小馆惯用的竹纹草纸,打开的落款却让她眉头微微皱起。
是杜陶。
“怎么样,小婵姐在信里写了什么?”
九娘看完,手下不自觉地把纸张层层叠起:“信是杜陶写的,小婵只是来送信。杜陶在信里说杜大人这几日大雷霆,想是在皇陵和杨家两头受气了。问我知不知道太子和京城的大官这边有什么动作,有没有机会借许侯爷的光疏通一下关系。”
真是个傻子。
“小蛮,你去点个蜡烛,这信还是赶紧烧了保险。”
“哦,好,”小蛮起身去拿烛台,见九娘对着跳动的火苗呆,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上次从知蝉回来我还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和杜小少爷是生了什么事吗?怎么突然就”
“没有,我们两个本来也没什么”
“怎么就没什么了?姑娘你之前为他做了多少事啊,况且、况且杜小少爷不也一直很喜欢姑娘吗?”小蛮坐到九娘身边,帮她把手上的信烧干净。
“之前是姑娘你身世不明,又在南梦馆长大,杜家拜高踩低,一帮狗东西。可现在姑娘你已经被侯爷认回去了,他们还有什么说辞?”
“他们没说辞,我就一定要跟杜陶在一起?”
“那是姑娘你不愿意?啊,莫非”
“莫非什么?”
小蛮收住声,紧张地左右看看,又把床头的窗户关上,这才扑闪着眼睛握紧了九娘的手。
“没关系的姑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确实,和太子殿下比起来,杜家那位小哥儿差太远了,我可以理解的。”
“到我这儿怎么就不是拜高踩低了?”九娘无语,但小蛮瞪得浑圆表示坚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眼神实在可爱的紧,她嘴角微嗔,伸手捏了捏小丫头胖嘟嘟的脸颊。
“不过,还是谢谢我们小蛮的理解。”
“啊?还真是啊?!姑娘你,哇,你闷声干大事啊!但姑娘和太子殿下才认识几天啊?他真的是好人吗?你怎么就喜欢他了?”
九娘见小蛮当真,差点没被气笑,捏住她脸蛋的手又用了点劲:“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我哪儿能喜欢太子啊。”
“我和杜陶的事,跟太子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单纯是你就当我是睡了一觉,醒了突然顿悟了吧。”
九娘抠着手指,脑海中闪过上一世离开湖州前,自己和桃子哥哥还有小婵一起报团取暖的日子。
刚刚小蛮说自己为他付出了很多,也许确实是这样,但时至今日再回想起来,倒也并不觉得辛苦,即使是在听到杜其康说自己卑贱低微配不上杜陶时,那个时候自己虽然委屈,但好像也没有真的苦恼。
走过一次又绕回到这里,九娘隐隐约约的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会义无反顾地放弃杜陶离开湖州,又为什么自己重活一世也还是不愿和他逃离漩涡远走高飞。
不是因为嫌贫爱富或者拜高踩低,只因为自己一直是一个会听从本心做出选择的人。
哪怕是在还看不清楚本心的时候,她就已经敢跌跌撞撞地一往无前。
“啊,那挺好,姑娘能顿悟就好!说起来,当时杜家为难你,杜陶支支吾吾地也不敢说话,现在又来放马后炮,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姑娘要是真放下了,下次再见到他我就直接上去翻白眼,看他怎么说!”
“他一个母亲早逝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