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恒冷笑,“这话该我问你才是。”自己尚没使上什么劲儿,却见她龇牙蹙眉,似是有些吃痛,旋即放下手,“你这个点不在龚平街卖饮子,跑这儿来做甚?”
呦,东家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她扁扁嘴,圆着一双眼睛,“我来寻一个人。”
见奚恒又是皱眉,也不待他话,扯住他的袖口,轻轻揪着,人往前凑近一步,“爷,您能不能……陪我进去一趟?”可巧了不是,自己正害怕着呢。
奚恒:“……”
他看了眼幽深阴暗的巷子,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低头却又触到她水灵的眼睛,轻轻一眨,眼含期待着,蓦地叫人心软。似看出他的犹豫,两道秀气的蛾眉渐渐拢到一处,登时就要委屈起来。
他轻吁了口气,问道:“你要去找谁?”
她眉头舒展了点,“青芙,就是上次你从牢里救出来的那个姑娘,还记得吗?”
奚恒点头,“她怎么了吗?”又抬头看向渔鼓巷,“你怎么跑这里来寻她?”
云琅眼见得脸色沉了下去,垂着头,声音都小了:“她叫一个客人画花了脸,没法儿再在玉春苑待下去了,妈妈便将她卖来了这渔鼓巷里。”
听兰烟和香雪说,这是上个月的事了,柳三姨低价贱卖,二十两银子出手。可当初买来柳青芙,可是整整花了她一百两纹银。据说柳三姨骂骂咧咧送的青芙走,直怨她是个赔钱货,可没办法,谁叫人遇上了这种事?二十两银子卖了,总比留她在玉春苑吃白食的好。
要说那个寻衅画花她脸的客人跟郑御史一事没关系,云琅可是不相信的。但这种事,上哪儿找理去?人家就是要借机在柳青芙身上出了这口气,你能把他怎么地?她们除了对命运逆来顺受的份儿,哪儿还有别的出路。
这暗阊里一去,再没人知道她过的是什么畜生日子。
“听说她前段时间还病了,我就叫丫鬟给她送了些钱过去,权当姐妹这么些年,一点心意罢。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境况了?”想起香雪这番话,云琅更坚定了,要进去找到青芙的决心。
奚恒望着面前的姑娘,她的玉雪小手还揪着自己袖子,此刻眼睫又垂下来,浓密纤长的羽睫盖住眼睛,莫名生出几分哀婉。
青芙,就是那个姑娘,就是那个她包了一手帕银子,跪在地上磕头求自己救救她的姑娘。
她费劲心血救出来的人,现在又落到了这暗阊里面。
他几不可查地叹口气,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走吧,我带路。”
云琅愣愣地,转过头,他走向渔鼓巷的背影挺拔宽阔,戴着官帽、佩着刀,脚踏进幽暗巷子口那一刻,伟岸如山。
便是只要跟着他,里头什么牛鬼蛇神她都不怕了。
云琅和小玉儿相视一笑,提着裙子跟上去。
奚恒阔步走在前面,云琅和小玉儿紧跟其后,一步也不敢落下。白日的渔鼓巷,显出几分奇特的静谧,巷子狭窄逼仄,只能容两人同时通行,低矮的房檐相连成片,阳光挣扎着透落几丝进来。
三个人沿巷子走,越深入,越屏息。
不时遇到几个嫖客,个子低矮,穿着草鞋麻衣,一身干苦力的活的相,朝这一行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奚恒穿着官服,本就显眼,后头又跟着两个娇俏的小娘子,那些男人看到柳云琅这样的颜色,眼睛都放了光,死死盯住她。小玉儿胳膊一伸,将云琅护住,紧紧躲在奚恒身后,他身高肩宽,恰好能将云琅挡个结实。
还好还好,有他一块儿跟进来。云琅暗自舒口气。
“认识路吗?”奚恒忽然定住,侧过脸问,微蹙的眉头泄露几丝不耐烦。
“听姐妹们说起过,我大概记得,还要再往前点儿。”云琅怕他不愿意进去了,上前扯扯他袖子,放软了声音,娇娇的:“很快的,不远了。”
奚恒绷着嘴,没说话,扭头继续走。刚迈出几步,旁边一扇门推开,一团白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