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晨,孟珍珍上班的路上觉得自己的左眼皮在跳个不停。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所以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可能是用眼过度了。
毕竟现在她的眼睛功能如此强大,自然也是需要保护的,可如今没有叁天也没有真视明。
她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养眼方法,在公共汽车上闭目养神起来,想着等到了办公室就用毛巾热敷一下。
于是,她错过了车窗外一掠而过的,戴思杰推着他抛锚的三轮摩托艰难前行,后头跟着一群小孩子“打汉奸”的画面。
戴老师头上的纱布已经换成了一小片,
由于伤口位置比较特殊,再加上他的头发长,整个人的形象跟这个时代影视剧中的汉奸形象十分吻合。
等他进了办公楼,到他的人有些会努力无视这个“膏药”,有些就偷偷窃笑。
有个外向的同事说俏皮话内涵他,还好没有人敢直接对他叫“汉奸”。
等他上了三楼工会办公室,形容狼狈、内衫湿透,把外套交给梁洁去挂起来的时候,有一瞬间忘记了她要走的事。
这位女同事实在是很能干的,比之前的几任都要叫人省心得多,事情交给她,绝对有头有尾。
照她的业务能力来说,她是值得一个正式工的名额的,她包掉的那些庶务不晓得省了他多少力气。
可惜工会是没有多余的正式工名额了,除非有人走,不然在矿场职工人数超过一万之前,梁洁就只能是临时工。
作为补偿顶多让她慢慢做那些事,没事加加班,给她多算点加班费。但这样确实有些屈才了。
现在,离开这里去别的科室转正,还是留在工会继续做她的临时工,都只能听梁洁的选择。
讽刺的是,几天前戴思杰还巴不得她走,此刻又无比希望她能选择留下来。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轻啜一口孟珍珍给泡的米国咖啡,苦得皱起了眉头。
这只搪瓷杯子,白得发亮,如同五年前他评到先进工作者刚刚发下来的时候一样。
不知道梁洁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把那些陈年的茶垢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要是那晚自己没有喝那么多或者警醒一点,先打开灯休息室里面的情形就好了。
他又拿起搪瓷杯,喝了一大口。
孟珍珍在午饭的时候得到了这个消息梁洁要转正了。
从四月一日开始,她就是行政科的正式职工了。
戴思杰请客为她庆祝。大家在食堂二楼吃小灶,点了红烧肉炖鸡蛋、辣椒肉丝,酸辣土丝,还有一个鸡蛋腐汤。
戴老师好像完全忘记了梁洁最初是为什么走的,在饭桌上说了很多她的好话。
梁洁心里明知道他只是舍不得这样一个用得极顺手的工具人而已。
但是那些话,听在她这个有心人的耳朵里,绝不是简单的褒扬、激励,那是啊,她渴了很久的。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说出不想走的话。
但是控制住了嘴巴,就控制不了眼睛。
蓄满眼眶的泪,在一低头的瞬间,成串地滴落在打着对称补丁的裤腿上。
戴思杰讪讪道有事先走了。
孟珍珍直觉这不是所谓的喜极而泣,也不知道怎生安慰,只能默默递上一条手帕。
跟梁洁共事整整一星期,她有了好的前程,应该替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