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继位之后,在经济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革。像是盐税、漕运等,权且不提,单说中统元宝交钞,也就是中统钞的情况。
中统钞看名字就知道是一种纸币,早期行的原因之一,是为了方便在蒙古帝国庞大的领域内,进行更加便捷的交易。当然实际嘛,猜测很多。
为了保障中统钞的行,忽必烈下令设立了平准库。也即专门管理中统钞印刷、行和兑换的机构,在平准库内,储备金银,以做“准备金”。
按照忽必烈自己的说法,那就是中统钞两贯,等于白银一两。这个兑换比率比市价要高不少的,但这是官价,市场交易并不完全按照这个比价来进行使用。
这是前提,既然已经有了中统钞,那么就需要足量的金银,来保障行。金银哪里来?除了开采金银矿之外,就是下令禁止民间的金银买卖,并收缴储存在一般老百姓手里的金银。
在行之初,中统钞的运营还有点模样和架势。忽必烈甚至下令,民间有毁坏的“昏钞”,都要进行收回,以新钞或者白银给付。很是稳定了一波中统钞的行和使用行情,并逐步令中统钞在北方流通。
中统钞行的前五年,中统钞基本只按照元朝廷中央政府收得的金银实数,来进行钞。第一年七万三千锭,第二年三万九千锭,第三年八万锭,第四年七万四千锭。一锭为所谓的中统钞本五十两,换言之,即是以白银二十五两为单位。
强调一点,这是理论单位,与实际行情况并无直接关系,元代纸钞的废纸化,度极快。
等到中统钞行的第五年,行便开始出现失控的现场,当年即行过十一万六千二百锭,核动力印钞机随即开动。
元朝廷的宰相阿合马同忽必烈开动了非常聪明的小脑筋,就在伯颜和贾似道于丁家洲对对碰的当时,元朝廷全年印中统钞一百四十一万九千六百锭。
距离中统钞开印,区区十多年,此时的中统钞就已经基本趋向于废纸化了。后面为什么没变废纸,那是后话。
宋蒙襄阳大交兵,忽必烈了八百万锭以上的中统钞。简单换算,四个亿,四亿贯铜钱。
不是四亿枚,是四亿贯,把整个南宋打包卖了,最巅峰时,也要刮三年半的赋税,才能够填这个巨大无比的窟窿。
为什么伯颜在听到赵汝鉴和王良臣说常州有百万金银时,会这么激动?因为想要中统钞不变成废纸,就必须把南宋给打死,同时利用废纸中统钞去掠夺整個南宋的金银现货。
只要南宋被打死,就算了几亿贯的中统钞,也会获得新的锚,获得足够的准备金,进而维持下去。
拉回元大都几百万两黄金白银,是伯颜的任务之一,而且是仅次于消灭宋室的最高级任务。
转回到常州,戴之泰望着王良臣,你怎么办得差使?说好的一百万金银,怎么解运到常州城里面,就只剩下四十万出头啦?
要是有个七八十万两,那戴之泰也就向伯颜交差了。半道被宋军抢了,一句话就能敷衍过去。可现在连一半都不到,戴之泰怎么交差?
怎么着也得凑到七十万两,才好哄过伯颜吧。
那肯定啊,想要凑这么多金子银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大索全城。如果没有五百蒙汉铁骑,戴之泰和王良臣还不敢这么干,现在我有五百把大刀,我还干不成了?
况且伯颜二十万铁骑就在润州,直接抢,怕个屁。
蒙古军中谁还没有几锭钞啊,戴之泰又让人从润州拉了几箱钞来,封闭常州四门,张贴告示,要求全城军民,将所有金银物件上交衙门,兑换新朝宝钞。
注意了,新朝雅政,废纸换黄金。
不换?你觉得你的头盖骨和蒙古太君的铁骨朵比,谁更硬呢?
老百姓肯定抵制和反抗这种政策,而且常州老百姓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烂事了。当年宋朝廷会子,就是拿来掠夺民财的。纸币的苦,老百姓已经是遭过一遍罪,再吃二茬苦啦。
应者寥寥,戴之泰和王良臣急了。既然你们不识相,就别怪我蒙古太君的刀子磨得快啦。动员起伪军和吏役,配合蒙汉骑兵,挨家挨户的搜抢金银。
全城市肆内所有之金银器皿,也一律上缴州府。但有私藏者,一经抄出,即按伪造钞锭罪论处,全家处死。有出告者,给钞五锭,并抄没者所有家产。
如此行事,民怨安得不沸腾呢?
姚訔他们意识到,如果不利用现在这种民怨沸腾的大好形势,立刻起兵。一旦老百姓被元军镇压下来,接受其统治,甚至缴纳了今年的秋税。那恐怕就很难再把老百姓动员,或者说的露骨一点,煽动起来,跟着一道起兵。
“城内多有应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陈炤也立刻向姚訔谏言道。
他们的家奴仆从,还有本乡的保甲弓手,在某个人一直的努力下,几乎没有受到损伤。只要他们招呼一声,千人登时可以汇集。
千人打五百蒙汉骑兵,还是在城市内巷战,怎么着也不会输吧。
又不是在野外,要是在野外,蒙汉骑兵五百骑,可以杀得上万宋军鬼哭狼嚎。没了马,蒙汉骑兵的战斗力要直接下降一大半。
毕竟城市巷战,战斗接触面就只有那么十米二十米的,顶天十个人二十个人在排头交战。五千人堆,也能够把五百人给活活堆死。
况且现在那些蒙汉骑兵骄纵,在常州城内作威作福享受了好几天,一个个醉倒在金银窝内,抱着歌姬舞女,脚下恐怕都在打浮。
“行!”姚訔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这般机会确实很难再遇到。
临行之前,姚訔又入内观瞧了一番张巡的情形,左右也同他一道入内,到底张巡的节操是高尚的,得尊敬一番。
收回在张巡身上的目光,姚訔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殊不知就在他目光收回的那一刹那,张巡的眼皮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