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十三小姐离京回金陵,此后再也不归,东家寻遍不着之后的第七年,突然在一个清晨,下令给四楼小阁加上这么一块扁额。
十三阁,十三小姐的专属小阁。
从那时他开始意识到,东家这一辈子,怕是彻底栽在十三小姐的手里了。
金白昔轻叹一声,转身下楼。
崔瑜着暗格里的楠木盒,久久未动。
孟大小姐让风筝来给他传了一句话:“大方藏小方,明暗格中物。”
这句话是当年他对十三说的。
那会儿四楼小阁还不是雀仙楼的禁地,一直空着,无人居住,更没有扁额,没有名儿,就叫四楼小阁。
十三与他结交后,在京城剩余的那段时日里,十三便是入住的四楼小阁,当时十三还玩笑着说,四楼小阁便是她的闺房了。
于十三而言,只是一句玩笑,于他而言,却是真真切切地成为了事实。
四楼小阁从无人居住到十三入住,从无扁额到有扁额,他是真的把四楼这间小阁当成了十三的闺房。
女儿家的闺房,自是不能让人随意进入。
自此,四楼成了雀仙楼无论主客,都不能踏入之地,后来十三再也不归,小阁更成了禁地。
当年他跟她介绍此暗格时,便是这般同她介绍的:“大方藏小方,明暗格中物。你若是有何重要之物,可放于此中,一关,暗格与墙融为一体,明格放上一插屏,谁也不会想到此架的明格之后,尚有一个暗格,暗格之中,尚藏有一物。”
当时她将明暗格了又,甚是满意,最后挑挑拣拣地说:“此暗格我很满意,就是此双绣鱼跃龙门小插屏不怎么好,不如换成双绣高山流水小插屏,你道如何?”
他自然是道好。
崔瑜垂下眼眸,抚过依着她的意,换成的双绣高山流水小插屏,十数年过去,此小阁之中的一切物什样样俱在,样样无损,只她已不在。
轻轻地取出楠木盒,他打开木盒。
盒中俨然放着一幅画儿,是当年他亲手所画的丹青,画中人依旧鲜亮明艳,一袭红衣傲然绝世,眉眼含笑,倚窗而立,手中捧着一本,正得津津有味。
一眼万年。
当时他尚不知她会成为他此生的劫,只觉得心房怦怦怦地跳,跳得很不寻常。
强压下如鼓擂动的心跳,他问她:“《孙子兵法》有何好的?你竟得这般有滋有味?”
正得入迷的她,慢两息反应过来他在问她,随即指着当前的那一页,眉飞色舞地同他道:“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我正到这一页,单此这一页,便是字字珠玑,句句箴言,段段入心,甚是精妙。此等精辟之作,你竟不觉得甚是有趣么?”
他只笑,并未言语。
他不觉得《孙子兵法》有趣,他只觉得她甚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