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伴月正好在外面休息,匪寇将之虐杀,萧翊听到马的惨叫声跑了出来,亲手将匪寇制服后,只见伴月倒地不起,血流遍地,加之战马早有旧伤,就那么死在了寒沙川。
顾放陷入回忆之中,只觉得萧翊当时强忍哀伤的神色仍然历历在目,骑兵是个豁达粗心的性子,也不如顾放跟在萧翊近前,还在发出疑问:“你说王爷换了这么多匹战马,为什么都要叫伴月呢?难道真像外人说的那样,是因为……”
暗哨找到萧翊帐前,直奔顾放而去,顾放认出是常在京中的探子,急切问道:“发生了何事?”
暗哨同样焦急:“长公主有事。王爷可在帐中,我要立刻面见王爷。”
顾放当即便要领人进去,骑兵劝阻道:“何不再等等,王爷刚说过不让任何人入内……”
“你还不知道王爷的战马为何要叫伴月?”顾放满脸严肃道,旋即迈到帐帘外,朗声通禀,“王爷,京中有急事禀告。”
萧翊很快回话:“让他进来。”
顾放在帐外听不到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只见暗哨很快便出来了,下去歇息休整。过了半刻钟左右,萧翊已卸下铠甲,换了身常服,斗篷都没来得及系好,冷冽的脸色似乎还带着抹杀气,沉声下令道:“速牵匹快马。”
快马牵来,萧翊果断上马,告知顾放:“本王有事要回永安,两日便归,换俘之事交给你,务必办得妥当。”
顾放满脸惊诧,追上前道:“王爷!何事如此紧急?必须要回永安?”
萧翊归心似箭,强忍住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叮嘱他:“今天本王亲自带军奇袭,定能让万俟格安生些时日,你只消安顿好大军,等本王回来。”想起受伤的伴月,萧翊多说了句,“伴月定要救活,两日,本王必回。”
便是彻夜不停地快马加鞭,从寒州到永安也要一整日,两日不过是来回路上的时间,顾放心知肚明,可见萧翊心意已决,他断不敢继续追问缘由,忽然想起萧翊帐中的万俟彧奴,顾放问道:“那万俟彧奴……”
马声嘶鸣,萧翊已经离营,声音远远传来:“送回去。”
萧翊夜行不休,一路经过驿站换马,十万火急般返回永安,耳边明明是呼啸的风声,他的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暗哨禀告的消息。
“长公主临时将婚期提前五日,明日便要出降。”
公主大婚筹备已久,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提前五日而已,并不影响什么。
他深知花朝节之前无法凯旋,早已做好要回去这一遭的准备,却怎么没想到她心狠至此,打他个措手不及。
早在除夕那日,萧旭便问过萧清规,可要延迟婚仪,等萧翊回京后再做打算。
萧清规岂敢等他回来,到时一切怕是都要乱套,故而坚持如期成婚,甚至以正月十六日萧翊夺回寒沙川一事作由头,将婚期提前,缓解永安城中百姓的不安躁动。
他为如期凯旋而速战夺回寒沙川,也是血战,竟险些促成了她与冯玄度洞房花烛,萧翊若知此事,怕是又添一抹心伤。
如今吉日良辰,星月交辉,公主府内红帐飘摇,道喜之声此起彼伏,萧清规身着青翟婚服,头佩花钗博鬓,可谓至极盛装,独坐在房中。
寿眉本想入内陪伴,大抵担心她会紧张,可她岂会紧张,她可谓心如止水,只当赴了一场寻常的宫宴,只不过被满目的赤红晃得眉头轻蹙。
那颜色太像鲜血,令她联想到月华宫中的元曦,不堪回首。
眼下冯玄度正在前厅宴客,大抵要不了多久就会入内与她行合卺之礼,又是一番吵闹,萧清规莫名地烦躁,那瞬间像是与萧翊通感一般,心底忽然生出抑制不住的惊惧,回过神来手中的喜扇已被折成了两段。
她随手将扇子扔到地上,正打算起身唤寿眉,她要问问寿眉,寒州可一切安好,屋门却被骤然从外面踹开。她率先看到一只爵弁滚落到地上,身着青衣纁裳的冯玄度被五花大绑地踹了进来,倒在地上,蒙住眼睛的破布显然是从婚服上撕下来的,还有一块团成团塞在他的口中,他蜷缩身躯挣扎不断,含糊不清地嚷叫着,大抵在破口大骂。
萧清规愣在原地,心中一沉,旋即,她看到萧翊迈了进来。
萧翊转身关门,同时落下门扣。
血红的婚仪(3)
他携着满身北朔的风雪,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让肃杀取缔掉整个公主府邸的喜气,顷刻间万物皆化作虚无,她深陷进去,终身无法自拔。
看到他的那一刻,萧清规忽然顿悟那股烦躁从何而来,又是为何。
她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今夜她绝非深明大义的长公主,她只是个爱欲熏心的庸人,全然不计北朔的凶险境况,也不管他是统帅玄甲的将军,抛却一切,她的心头甚至有些无耻的雀跃,被她生生压下,冷着一张脸大言不惭地发出质问。
“你怎能在此时回来?寒沙川的百姓还……”
“直到走出牙帐命人牵马之前,我都以为我不会回来,是否也算全了你的心思?”
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好像整日不休地赶回永安的不是他自己,直到站在萧清规面前他才回归自我。
“你赶紧回去,若是让人知晓你在此时擅自回京……”
萧清规快步上前,没等握住萧翊的手臂推他出去,低头瞥向了仍在挣扎的冯玄度,嘴被堵住的缘故,只能发出“呜呜”声。
萧翊嫌冯玄度吵闹,果断踹过去一脚,萧清规险些脱口而出“萧翊”二字,顾及冯玄度能听到,改为斥责:“你何必对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