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味没忍住撇嘴,心说这人怎么还拽上了?谁没读过书似的。
随你怎么拽文,贫道饿了,先吃饼。
不过他实在是没忍住,好奇道:“饼子哪儿来的,你这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
刘景浊无奈道:“真看得起我,就我这点境界,还袖里乾坤?东西放袖子里不丢就算运气好了。”
张五味拿着手里的饼子,一脸不可思议,“那这饼子从哪儿来的?”
刘景浊解释道:“世间有一种叫做乾坤玉的石头,据说是天地未开之时挤压形成的一种东西,用以收纳东西。”
张五味恍然大悟,心说原来是借助宝物啊!
见刘景浊不再言语,张五味便也不说话了,开始专心钓鱼,反正灵台境界的炼气士,几天不睡觉还是没什么事儿的。
不过他还是好奇,便指了指被刘景浊斜靠在一旁的两把剑。
张五味询问道:“这把木剑,瞧着像是我们做法会时的雷击枣木剑,铁剑我瞧不出来,怎么是八棱剑?现如今的剑不都是四棱吗?”
由此可见,这张五味的的确确是个真道士。
刘景浊也觉得这个问题有趣,便说道:“木剑是千年雷击枣木铸成,劈它的那道雷霆也不简单,是你们道门正统的五雷正法,天下鬼物见它如见苍天,我若持此剑入酆都罗山,即便是鬼府阴差都要退避三舍。至于这柄八棱剑,是上古玄铁所铸,是个上万年的老古董了,那时候冶铁之术欠佳,铸成八棱是为了确保剑的坚韧,时间一长,无论仙家还是凡俗,大体都是这个铸法儿。”
张五味张了张嘴巴,心说你跟我鬼扯呢?什么千年万年的,背的起这种剑的人,会只是个凝神修士?
又以余光偷偷摸摸瞧了刘景浊一眼,年轻道士已然确信,这人是个不靠谱儿的。
一看道士神色,刘景浊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觉得自个儿是在鬼扯。不过刘景浊还是笑着说道:“明天收拾一番,离开青泥城吧,城中会有大变故,凡人铁定没事儿,不过像你这种境界不高的炼气士,很容易成为池中游鱼。”
张五味半信半疑道:“没诳我?”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儒释道三家,我对道门印象最好,不会诳你的。明天一早就收拾东西走人吧,再怎么是修道之人,总得先活着不是?”
提起修道二字,年轻道士忽然伤感起来,饼也不吃了,攥在手里,怔怔望向河面。
人有所思,无非是前尘后事,且更多是思从前。
还真别不承认,人活一世,夜里不想点儿往事是睡不着的。
年轻道士忽然开口,轻声道:“师傅活着时说,他修道修道,自以为是修个知道,结果到头儿来才明白,世间本就不知道。”
刘景浊闻言,微微一怔,扭过头,略带诧异道:“你师傅说的?这话可不是一般人说的出来的。”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我年少时行军路上,碰见过一个我觉得是高僧的佛门中人,他说过与你师傅所言差不多的话。”
“这世间僧人,所谓遁入空门,多半不是看破红尘,而是逃避罢了。修佛一事,最先是句句不离佛,修的庙中泥佛。后来有些悟了,便是把庙里佛搬去心里。不是有一句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
张五味眨眨眼,问道:“这是那位高僧所言?”
刘景浊摇了摇头,张五味直翻白眼。
笑了笑,刘景浊说道:“他的原话是,把庙里的佛搬到心里,很难。可要想把心里的佛搬出去,最难。”
张五味若有所思,可没过多久,年轻道士便说道:“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跟我师傅说的话,差不多在哪儿。”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这得你先修出一条道,知道便知道了。”
得亏年轻道士不会多少骂人言语,若是碰见白天那臃肿妇人,脸都要给他刘景浊挠开花儿。
跟我搁这儿说绕口令呢?
后半夜下起了一场雨,八月总是多雨,景炀京城也是差不多的。
年轻道士已经钓上来两条大鱼,眼瞅着雨越下越大,他便收拾了东西去不远处一颗树底下避雨。
可那个一条鱼都没钓起了的家伙,就这么静静坐在河畔,任由雨水浸湿一身青衫。
接连一夜雨水,直到天蒙蒙亮依旧未止。
年轻道士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对着河畔年轻人喊道:“你没忽悠我吧?”
刘景浊思量再三,开口道:“若是走了,能保太平。若是不走,会有两种可能。其一,死透。其二,得到一份机缘,说不定会是很大的机缘。不过若是选择留下,就是拿命在赌。”
结果张五味留下一条鱼,拎着另外一条走了。
刘景浊觉得挺有意思,便笑着问道:“真走了?”
张五味没停步,背对着刘景浊说道:“我是个道士又不是赌徒,再说了,我运气一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