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第一次深刻清晰的意识到,凤明邪恼了。
只是因为,他妄图置陆以蘅于死地。
而小王爷从来不示人的陌生情绪竟叫他觉得毛骨悚然。
明狰想要说什么,可是那手掌掐住的力量恰到好处压根发不出半分的求饶和懊悔,只有呜呜咽咽细碎的轻吟,像极了方才在魏国公府里,他用同样的方法企图掐死陆以蘅那般。
凤明邪的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只是在欣赏手底下的皇侄垂死挣扎“魏国公府是大晏朝的忠义之臣,他们的血是热的,不知道皇侄你的血,是不是一样沸腾”
还是早就变了冷血无情,理当六亲不认。
明狰没反应过来凤明邪说什么,脖颈上顿有一股刺痛,六幺的爪子已经毫不留情的划过他的皮肤,三道血痕立现。
他察觉到喉咙终于被松开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汲取着空气就好像一条快要濒死的鱼,可是嗓子眼里除了干呕再也发不出别的声响,而他的小皇叔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着他,不需要任何的眼神,不需要任何的词汇,这个原本活色生香,艳情纵横的男人竟让明狰觉得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凤明邪缓缓蹲了下来,珠光彩绣流泻一地,叫晋王下意识的抵向了红墙。
“这个天下是谁的”男人歪着头,长指绕着耳畔黑发,云淡风轻。
“是、是明家的。”晋王哑声道。
“错,”凤明邪眼一眯,冷喝,“天下是你九龙御座高高在上那位父亲的。”不是你晋王明狰的,也不是东宫明琛的,更不是那些玩弄权术者自以为是的。
你们还没当皇帝呢,一个个都在暗度陈仓、铲除异己可笑
“皇叔教训的是。”明狰哪里胆敢反驳,硬生生的压抑下眼角徒然丛生的怨憎恶恼,咬着牙低声下气。
男人知道自己这位侄儿心高气傲的很,表面上因着身份就算跪下来也压不住心里头滋生的不甘,就好像面对自己那位东宫大哥一般,这些个皇子,个个心怀鬼胎较着劲想着把对方拉下“神坛”,好自己走上康庄之路。
谁将来能继承大统,不是凤明邪应该关心的,但在如今九五之尊的治下祸乱朝纲者,就该掂量掂量什么是本分。
凤明邪伸手拨开明狰腰际的襟袍子,这位殿下一直不离身的银匕已经落在了男人的手中,上头不刻猛禽凶兽却独独是用银丝缠出了数百的小花,着实巧夺天工。
明狰哑着生不敢开口阻挠半分,一双眼追着匕首不舍离开半寸。
凤明邪视若无睹,他抽出匕首,刀刃开过锋,利得很,只要轻轻割过皮肤就会沁出血珠子,是一把好刀,刮骨削肉,绰绰有余。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凤明邪肩头微颤,且不论此番行刺究竟是谁在背后谋逆,然身为堂堂皇亲国戚,对一个陆以蘅报以恶毒狭隘的心胸,妄图谋害魏国公府忠良之臣,然后呢,再随信捏造个借口草草了事,这盛京城,是你明狰可以一手遮天的吗
明狰低下了头去“明狰、明狰不敢了。”可是话还没说完,他的下颌就叫凤明邪手中的刀尖抵着被迫抬起头来,与那男人四目相交,男人星眸微澜就好似有着桃花的温软意气,也似夜半苍穹的碎星点芒,可是这些星芒现在就如同一片片刀尖直直扎进明狰的皮囊骨肉,令他如坐针毡不敢造次。
“东院的案子,无论秦徵有意无意陷害陆仲嗣,本王都不予计较,手底下的人办事利索可未必万无一失,”凤明邪轻轻扣了个响指,六幺就从一旁窜了出来,它口中叼着花簪,正是东院案发现场散落满地中的一枚,“这支花簪,瞧着很眼熟。”
明狰一听脸色更是难堪。
“这花色在宫中虽并无出奇,”每年逢佳日,大大小小喜事盈门,哪个宫中没有成堆的金珠银玉,手脚不干净的小太监们还会偷偷摸摸的窃取一二出宫贩卖,这些都是不成文的规定,“只是簪花上的小玉珠好似是五年前戈邺番属进贡的一批轻鸾玉,早已收入国库之中,只是太后寿日命司制坊打造了一批簪花赐了后宫几位佳丽。”
凤明邪的话听在耳中你甚至不觉得是威胁、是质疑、是警告,反而清清冽冽,漫不经心,却好似滴水落岩击穿心扉“只要查一查,当时是哪些后宫娇宠得了封赏,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你说是不是”
他还刻意压着声反过来问你。
明狰的眼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哪敢答话,凤明邪这番不明意味的“拆穿”,不,根本是已经将矛头全都对准了他晋王,直指东院的诡秘叵测可不光是为了陷害一个陆仲嗣,他前因后果早已了若指掌却偏偏还要给你留一线生机,这哪里是生机,分明是拿捏威胁旁人的稻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