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黛眉、涂胭脂,敷铅粉,试口脂。
陆以蘅从来没有用这么挑剔的目光审视自己,是不是得体,是不是漂亮,是不是真的像个新嫁娘。
岳池笑吟吟的将锦绣蝴蝶兰的却扇交到陆以蘅手中,那是她母亲遗留下珍藏的嫁妆,岳池不吝啬,着眼前眉目如画娇骄相宜的陆家丫头,若说情同姐妹是岳池高攀,但无论如何掩藏不了这份眷恋倾慕。
她听到魏国公府外传来的喧嚣和哄闹。
时辰到了。
陆以蘅轻轻吞咽了唾沫,下榻时险些踩了裙摆崴了脚,咯噔一下,岳池笑话着连忙将小姑娘搀起,这跃马花间的阎罗杀人不见血,怎的在自己成婚的大日子上昏头转向的。
她就跟是着自个儿娇养的小女儿出嫁般劳心劳力。
陆以蘅鲜少有盛装打扮的时候,珠玉华贵,金丝鞋履,却扇朦胧遮挡了颜面,原本浅淡的眉着了墨,长睫如扇隔着山海娇羞。
丫鬟们在堂外恭敬的候着。
尤其是青鸢,她亦步亦趋小心的跟在陆以蘅身边,一边走,一边掉眼泪。
她笑的最开心,哭的也最大声。
魏国公府的小姐终于从这扇朱漆斑驳的门中堂堂正正的踏出,她的名字天下皆知,她的夫君万世无双
明光在却扇缘角转折出美妙光轮,所有的流云溢彩似乎都及不上陆以蘅回眸时眼角沁着的水珠。
魏国公府。
这木匾陈旧却也锃亮。
陆以蘅踏上马车,金玉珠帘遮挡了所有探究好奇的目光,她听到马蹄咯噔,她听到街角的呼喝,百姓的称颂,也听到越来越远的青鸢丫头,喜极而泣的声音。
陆以蘅偷偷掀开窗牖一角,国公府前人山人海,她的眼泪从眼眶落下,好像在那瞬倒了陆仲嗣的开怀,陆婉瑜的欣慰,父亲母亲并肩而站,花奴抹去眼泪放飞了手中的蝴蝶,小姐,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南屏了。
别哭别哭,着她的人,都不该哭。
阿蘅正在走向属于自己的天地和幸福,明珠不会蒙尘,深海亦可见月。
十里红妆,铺天盖地。
今日主持见证这盛事的便是少年天子,明湛,天底下怕再无人能得此殊荣。
陆以蘅这辈子面对过刀山火海、尸山骨海,从没有哪一天这般战战兢兢生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也出了差池。
一整日的礼节下来,她总觉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耳边全是喧闹着的恭贺新禧,哄哄闹闹盘旋直到自己踏入了婚房。
丫鬟宫娥都退了出去。
这里是凤阳王爷年幼时的寝殿,自打男人去往封地后数年如一日的有人照料着,陆以蘅来过一次,干净简单的不像是皇亲贵胄的居所,如今红烛映帘,灯花初绽。
老实说,小姑娘举着却扇一日这胳膊着实酸疼的厉害,她趁着房内无人,偷偷搁下了扇子踢了踢腿脚舒展身子,似乎还能听到前殿传来的欢呼声。
凤明邪此时大概忙着应付满朝堂的恭贺,皇家的兄弟子侄一大箩筐,明湛还不得趁着今日好好的调侃调侃自家皇叔。
陆以蘅提起裙摆,她站着累,坐着也累,松散了身体还伸了个懒腰终于感觉不那么的疲乏和紧张,悄悄挪到了窗口,木栏雕花精致玲珑。
“喀”,她推开缝隙,寒凛冷风将院中白梅香气一并携入,陆以蘅那个打了个冷颤却不想关上窗。
今夜群星璀璨,天边有着浓云缓缓移动,偶尔将星光遮蔽遗留三寸月辉,巍峨城峦外偶尔闪过落幕烟花。
陆以蘅倚栏轻眺。
这几日因为筹备大婚,她没有机会进宫,倒是听说治世阁的大学士对明湛赞赏有加,所以凤小王爷提前撤出了御房,毕竟终生大事面前,凤明邪这平日里自由散漫的贵人都有些不安踌躇。
明湛可是为自家皇叔操碎了心,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简直比自己挑选皇后还要谨慎隆重。
杯酒觥筹,或许,这就是每个人所希冀的太平盛世。
陆以蘅神游太虚连唇角都不自觉的勾了起来,突然腰身缠上温暖的体温,有些酒意却不浓稠,带着清冽的芳香。
凤明邪。
不知何时已进了屋。
陆以蘅“呀”的轻唤,心头一跳脸上就莫名烫热起来,屋中的烛火瞬时湮灭,显然,男人故意的。
她感觉到温软覆在身上的红衣带着五彩雀羽与月色流光,寒风不能触动她的身心,凤明邪鲜少穿这么艳丽的颜色,五彩下的素衣清濯更能撩拨人心,明明不清他的模样却能清晰感觉到那眼角眉梢透出的缱绻旖旎。
无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