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冬天了,长平城的冬日格外寒冷,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子割过一般,生生的疼。
念兮骑在老马背上,向西南方向走去,那里是四季如春的苗疆,那里有疼她爱她将她当成掌心中宝贝的外公,有慈祥和善的老羌王,有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的努雄和布耶大哥。
只要回去了,那所有的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念兮回头看去,风沙扬起之处,是骑着快马,手持寒刃向她疾驰而来的一队蒙面人。扑面而来的杀气,令她不寒而栗起来,下意识的就是催马疾走。那些人很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直到了一处悬崖边,无路可走,念兮只得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马队中的为首之人提着利剑,朝她过来:“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休要怪我们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得罪了朝中权贵。”
念兮心里明白了几分,不由苦笑道:“慕容小姐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平民女子,又能对她有什么妨碍?没想到大雍朝法纪严明,可在天子脚下,你们却光天化日要持刀杀人!”
廖远一干人使命在身,不愿再和她多废话,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回去复命,扬手挥剑就向念兮刺去。念兮早在刚才就已经将荷包的袋口松开,这时候,吹动银哨,小青一跃而出,狠狠便朝廖远颈中咬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廖远被毒蛇咬了,顿时一阵麻意逐渐蔓延到全身。
可是小青虽然灵敏,但终究难敌这么多的侍卫,念兮不会什么武功,根本没办法和他们相敌。寒剑向她的胸口直刺而来,汩汩的热血渐渐晕开,将身前的白衣染得血红一片。
竟没有那么痛,只是一阵惶恐,一阵枉然……
仿佛回到了那个冬雪漫天的夜晚,那男子与她共乘一骑,带着她直奔沧河;她放的纸鸢高高飞在天上,耳畔是有人一声声轻唤着她的名字“念兮,念兮……”,蓦一回头,便看到了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碧澈眼眸,他柔柔地望着她,语声绵软却又透着一分执着,“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在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一丝一毫的地位?”
她的身子软软向后倒去,后面便是悬崖峭壁,是无尽的深渊。没有想到,在临死之前,她想到的人会是他,是裴冲啊!
一滴泪顺着眼眶慢慢渗出,嘴角凄厉的笑在冰寒的冬日如绽开的红梅。
一声怒马长嘶,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黄泉,要不怎么还会再见到他?
“念兮,念兮!”飞鸿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以裴冲的身手,对付这些校尉府的人根本就不在话下,只是远远地,他便看见了念兮胸口中了一剑,心中一阵发寒。
“闪电”带着裴冲冲到崖边,可念兮已经支持不住跌落悬崖。就同那一回在沧河上一样,裴冲什么也没有想,只顾向前冲着要抓住念兮的手,连人带马,他也一同跌落下了下去。
好在崖壁上满是藤蔓,裴冲左手抓住了藤条,这才没有直坠落下,右手拉着念兮,她已经奄奄一息,面色苍白,只是可惜了“闪电”已经跌下悬崖,没了踪影。
“念兮,抓紧我!”裴冲一边喊着,一边借着藤条向上攀去。
她残存的一点意识告诉自己,裴冲这样拖着她,结果只能一起死,她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侯爷……你放手吧,我是……我是活不了了,你还是别管我了。”
裴冲仿若未闻,手下反倒更用了力气,将念兮抓得更紧,他戎马倥偬,眼中凛然生威,是念兮所不能抗拒的决绝,他仍是怒吼一声:“抓紧了我。”
他手下猛然用力,将念兮凌空拽起,一拽之力,念兮便落到了悬崖之上的平地,裴冲轻松一口气,自己再爬上去就容易多了。
念兮晕倒在了地上,胸口中剑之处血迹晕染,刺目惊心。
现在长平暂时不能回去,念兮这样的情况,回去也是将方盈吓个半死,更何况慕容瑶也不知还暗派了多少人对付她。
如今,只有先找个清静的地方,将伤口处理一下,保住她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裴冲将念兮抱在怀中,昏迷的她轻轻低哼了一声,面色苍白地躺在裴冲怀中,手无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仿佛只有抓住了,她才能安心下来。
这里是大北坡,往南走应该会有村庄农户。
天色渐暗,长平城里,慕容相府此刻应该已是灯火通明,喜气盎然。
在这荒冷的大北坡上,遍地是尸体。他紧紧抱着念兮,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念兮,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我不顾性命把你救回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40、大婚
这一夜,慕容府中管弦笙乐不绝于耳,喜房内龙凤喜烛爆出朵朵烛花。
孟旭进得新房的时候,慕容瑶已经在里面坐了快一个时辰了。
雪苑和荷香恭敬喊了一声“姑爷”,便将准备好的合卺酒、还有百合莲子粥都端了上了。
不同于外面的冰寒,屋子里蒸蒙着一股热意,花烛摇曳,铺天漫地满眼的红,使得孟旭突然间恍惚了起来。
面前的女子端端坐在床上,正等着他挑起盖头。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席卷而来,仿佛昨日还是那个正为着生计东逃西窜的穷苦少年,今日却一下便跃上了枝头。就像是做梦一般,只是他有些分不清,究竟过去他和念兮一路走来的那些往事是梦,还是如今他娶了眼前的女子是梦?
怔忡之间,雪苑已将喜秤交到了孟旭手中,她和荷香还有一旁伺候着的婆子都知情识趣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