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邪|教,不要去。”
我第一次在他跟前失态,跪着求他:“试一试吧,三哥,咱们试一试吧?”
人是何?其渺小,生死大事,由?不得人半点,落在头上了便就是你了,我不要什么尊严,也不要什么理性,我只想我三哥不死。
那是三哥对我人生的最后一次规劝,哪怕走投无路,也不要去碰错误的东西。
医生开?始给三哥抽腹水,抽过?一次,输了血浆,他精神便好些?。他能跟我说说话,问我他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吓到我,我把他手打开?,脸贴在掌心里,他的手还有些?温度,他是活着的。
抽腹水也不见好时?,医生叫我们回家去,我赖在医院不肯走,在地上给医生磕头。我脑袋伏在冰凉的地砖上,呕吐起来,三哥性情如此?坚韧之人,仍叫病魔最终击溃。
护士告诉我,三哥叫我进去,他躺在那,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人形,我觉得他很陌生,是三哥吗?他说,咱们回家吧。
我晓得,他是要回月槐树。
我把车开?到医院楼下,车里后排铺了被?褥,非常温暖,人想帮我一起把三哥弄下来,我不让,我背着三哥,他那样轻了,我都?能背得动?他。他不晓得背过?我多少?次,轮到我背他了。
我开?着车,往月槐树去。到了家,六叔在等我们,六叔一见我背着三哥过?来,他就哭了。三哥只剩一副骨骼,肚子依旧老大,要涨破了。
六叔比三哥大三十岁,他还能走,还能吃肉,还能喝酒,可我三哥,只能我背着了。
九九年的腊月初八,我跟三哥回到了月槐树。他几乎不说话了,也不能吃,喝一点水都?不行,堂屋生着炭火,人都?来看他,也不跟他说话,只是往东间?看一眼,出来跟我说话。
人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见,我见着了二十多年没再见的雪莲姐,还有嫂子,连邢梦鱼也来了,她们怎么得的消息,我不清楚。她们都?老了许多,但健康活着,她们哭得满脸是泪,我没有哭。
谁都?活着,连李大成那样的人,也都?活得好好的,听说娶儿媳妇了,乐得要命。
我不要人来看三哥,三哥是我自个儿的,我又像少?年时?期那样脾气坏了,人都?活着,光这一点,就叫我没办法?忍受了。
我一个人守着三哥,给他读我们当年一块儿看的《战争与和平》。三哥竟跟我说了会儿话,他好像突然有了精神。
“娜塔莎……”
三哥要看插画,我把书拿到他跟前,他伸出手指抚了抚画上的少?女,脸上露出微笑,他看着娜塔莎,便像心里没了任何?骚扰。
我说:“等开?春了,咱们点几棵香瓜吧?”
三哥点头:“你自己也要种。”
我觉得满喉头的气流:“你答应过?二哥,咱们一块儿过?日子,你以前毁过?一次约了,这回可不能了,你要是那样,我就,我就一辈子再也不原谅你。”
三哥突然迸出眼泪,止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