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二年正月,初设武举。
婉儿每论及此番武举,总说得眉飞色舞。往年她见文举的翩翩少年立于殿上,博通古今对答如流,也不过是叹上一两句便作罢,今年却颇有些不同。
我靠在椅子上,脱了鞋,整个身子都蜷在了椅子上。正是听得兴起时,就听见外边此起彼伏的请安声,抬起头正到他走向我,婉儿轻咳了声,忙从塌上下来请安“郡王。”他含笑点头“务须多礼。”
他的笑虽浅,落在我这处,却仿佛浓得化不开,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婉儿忽然又伏了身子道“奴婢就此告退了。”她说完,很是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我正是尴尬于他二人的碰面,却被她这一眼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直到她走了,李成器才走到我面前,伸手碰了下我光着的脚“才是正月,你就光着脚到处走,会受凉的。”我被他碰的有些脸烫,忙道“你手才凉。”
他只笑着我,没说话。倒是夏至进来,将袖炉递到他手里,又低声问了句可是要在此用晚膳,他叮嘱了两句,都不过是那些我需忌口或不喜的物事。待夏至下去了,我才慢悠悠地笑着,他道“夏至跟了我这么久,你说的这些早已烂熟于心了,何需你次次叮嘱”
他轻拢着袖炉,走到我身侧,随手将我抱到他腿上“怕她记不牢。”我了眼外头偶有穿行的宫婢,更是不自在,动了下身子“此处可不是你的寿春王府。”他眼盛笑意,放下袖炉,反倒伸手握住我的脚“现在还凉吗”我被他吓了一跳,想挣开他却握得更紧了些。
就这么拉扯中,险些从他身上摔下去,最后开始被他拦腰抱紧,才算是得救。莫名的心悸,我避开他的眼睛,随口道“这几日的武举,你可曾去了”他点头说“去了,确值得一观。”刚才婉儿已说的我心痒难耐,被他这一说,更是有些去的心思“被你和婉儿这一说,我也想了。”
他微微一笑“好。”我诧异他“这么痛快”他毫不在意道“你若想去又不是难事,只管随着我就好。”
次日,正是射箭日。
皇姑祖母近日身子不大爽快,唯有太子和太平露了面,也不过远观而已。我和李成器到时,正碰上二人在低头闲话,太子只抿唇笑,太平却是时不时地笑出声。笑到欢畅时,众人虽不明就里,也会附和着笑起来。
如此气势,早已盖过太子。
“成器,”太平忽然这里,“听闻你当年在临淄王府,曾当众舞剑,震慑一众朝臣王孙”她这句话一出,四下里凡那夜在的,都三两附和起来。
李成器只微微笑着说“当日仅为与姚大人以武会友,随性而至罢了。”太平笑了声,道“今日正是武举日,姚大人也在箭场中,不如稍后再来一场比试,也好让应试考生见我李家皇族的气势,如何”我了一眼李成器,他略沉吟片刻,才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太平笑赞了句,便又低头和太子说话。
我见众人视线又去追着太平,才低声问他“姑姑此举,可有何深意”他侧头我“或许有,或许没有。”我疑惑他,他略斟酌了下,才道“隆基近日行事频繁,暗中交结大臣,曾有人说苏安恒亦是受他差遣,将会再请皇祖母让位李家。”我心头一跳,追问道“所以太平有意让你压一压他”
他微点了下头“姑姑的谋算甚深,不想让他乱了大局。”我苦笑他“其中利害关系你要权衡好,隆基的性子你清楚,得失心太重。”他笑了笑,没说话。
约莫就这样坐了会儿,太平才说要出去走走。
众人紧随着,我倒是落得清闲和他走在后头,听他一一讲解这初设的武举。“今日是射箭,前几日是马枪、翘关、负重。”身侧有人在躬身请安,他略颔首,接续道,“到最后过初试的,还要检阅身形,言语等资质。”我笑“前几个听着倒还像样,后几个倒也有我朝的风范。”他轻扬眉我,我才又道“惊天文才,盖世武才,都抵不过样貌重要。”
他这才明白我的意思,笑叹道“你一句话,可是将朝中才俊都骂了。”
我将双手笼起,呵着热气,好冷的天气,也难为那些应试的人了。他
我如此,索性伸出手,将我两只都合在手心里“你自幼就怕冷,这两天正是最冻人的时候,先回帐中等我”我努了努嘴“我要你射箭。”
他的所有,听旁人说了太多,可我亲眼见得却太少。
只要有机会,总不愿轻易错过。
“郡王。”身后忽然有人出了声。
我忙抽回手,回头正到姚元崇,他到我亦是有些意外,旋即就恢复常态道“方才公主遣人来唤微臣,说是要臣与郡王比箭,臣百般推辞却难抗命,还望郡王手下留情。”李成器笑回道“是姚大人手下留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