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陶无声地绷紧身子,将这些引她入魔的念头竭力压下。她的心跳得飞快,身子隐隐烫,头脑渐渐昏沉。
“太后娘娘谬赞。”
“想当年,郦云溪可是上京第一美人,多少世家公子竞相追逐。”褚太后含笑,轻轻抿一口茶,“可惜啊,终是化作一捧黄土。”
茶汤入口,褚太后还没品出滋味,忽然脊背一凉,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倏地笼罩住她。
褚太后仿佛察觉到了一道带着杀意的目光,极轻极快,一触即收,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她猛地抬头,却没找到那道目光,只瞧见那个年少失怙的病弱公主,真像个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淋的泥菩萨似的,竟微微一晃,控制不住地软下身子。
褚太后心头火起,冷笑道:“不过站了片刻,做出这副姿态给谁看?”
“来人!把她给哀家架起来!”褚太后重重地拍桌,怒道,“我倒要好好审审,她教唆皇帝,残害朝臣之孙,究竟为何!”
常内侍领人将头昏脑胀的宋温陶拉起来。他碰到宋温陶的小臂,被烫得一惊,“哎哟,娘娘,殿下好像烧得厉害。”
宋温陶脚下软,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纸糊的灯笼,脆弱的纸衣快要包裹不住内里汹涌的火焰。
“赐座,上茶。”褚太后思忖片刻,摆摆手道,“请太医来。”
不消片刻,目下青黑的姚太医就提着药箱唯唯诺诺地进来了。
常内侍扶着一瘸一拐的小皇帝,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哎哟。陛下,慢点,可别伤了身子。”
褚太后看着这对姐弟,一个病一个残,见者无不侧目。她心头却畅快。
她忌恨郦云溪半辈子。郦云溪貌美如皎月,她用尽红妆却不过东施效颦。
帝王之爱轻而易举地落于她身,而自己却要不择手段,自甘下贱,才能分得一点残羹。
郦云溪母凭子贵,儿女双全,而自己的孩子却落胎夭折,她还永远失去成为人母的可能。
前半生,褚鸢卑贱如泥,郦云溪风光无限。可那又如何?
如今,她还不是撒手人寰,留下一对孤苦无依的儿女,任她搓扁揉圆?
“皇帝,你来得正好。”褚太后扫他一眼,“哀家正有事要问你。”
“把人拖进来。”
常内侍领命下去,没一会儿,殿中拖进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南珠价值不菲,又是我朝与魏国的岁币,可这一年间却屡屡被劫,损失已达十斛,逾十万金。”褚太后眸中闪烁着怒火。
“好不容易抓住一名匪寇,千里迢迢押到京城。可下狱没两日,南珠的下落,贼人的窝点还一概不知,人却险些死了,如今已是神志不清!”
“皇帝,你说,看守此犯的狱卒该当何罪?”
宋冽拄着拐立在殿内,淡淡地瞟一眼一旁的血人,“死不足惜。”
一旁的狱卒挣扎一下,“冤枉……廷尉大人不敢懈怠,亲自审讯……就是想尽早撬开那案犯的嘴,为太后娘娘分忧啊……”
“那怎么嘴没撬开,反而将人折腾得半死不死的。”宋冽睨他一眼。
“廷尉大人年近六旬,为了此案…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可……”血肉模糊的狱卒说到一半,止住声音,瞟了公主一眼,又看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