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冬室,二人遥遥望见贵妃尸身,还是略显迟疑。
许氏兄弟早年历经战阵,杀过不少人,但对于贵妃这样诡异的死法,毕竟还是惶恐的。
许威问季如光:“依校尉大人看,大约会是何人行凶?”
季如光盯着他,目光如炬。
“我并不知道何人行凶。然而贵妃遇害,恐怕只是凶手的第一步。这第二步嘛,恐怕就是把两位许大人引来,最好还带着兵。”
许猛顿时不爽,一拍桌子:“带兵怎么了!贵妃虽不是皇后,那也是六宫之主,天子的媳妇!禁军不护着天子媳妇,难不成护着你?”
许威却听懂了季如光话里的意思,他迟疑着开口:“校尉的意思,是……”说着,他指了指天。
季如光点了点头:“是了。无论何人谋划此事,毕竟当下太子、外戚还有禁军,同时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假如有人问起,你们今晚要做什么?将军如何作答?”
季如光毫不避讳的点破了各人心里的关窍。
许威、许猛立刻把目光投向符庆锡。
皇帝老病,多日不见人,若动的晚了,被其他皇子捷足先登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然难保。可若动的早了,又未必真能翻了天去。
在这样微妙的关头,符庆锡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会让千万人身异处。
许威不禁握紧了刀柄。他见季如光和雷敬,有意无意地贴近符庆锡站了。此时若符庆锡做了什么孤注一掷的决定,自己和许猛,未必有把握立即拿下这两个净尘司高手。
他突然明白适才季如光为何要将护军挡在门外了——
净尘司人少,自然要利用地利,来抵消禁军的人数优势。而许猛和自己在他的激将之下进了门里,已然成了他的筹码。
心机如此之深。
此前他看季如光年轻,单以为他是哪家有勋贵倚靠的簪缨子弟,现在看来,此人上位,到多半靠得是自己的能力手段。
许威突然暗暗打了个寒颤,他知道一向知道最可怕之人是看不出喜怒的,那张俊美的脸上看着嘴角勾笑,但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伸出信子,随时给你致命一击。
可如果不杀掉季如光和雷敬,又如何跟符庆锡商议“更大的事”呢?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持,五个人伫立着,如同贵妃陵前的翁仲石像。而贵妃就斜斜躺在担架上,黑洞洞的两个眼眶,正“注视”着这一切。
符庆锡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他虽然张扬无行,可毕竟也是个成年人,察觉出形势逼人,先保自身安危再说。
既然大家都是因贵妃之死而来,那不如再回到这个共识里。
符庆锡终于开了口:“季校尉,你想的未免太多了。我叫二位舅舅来,只因母妃遇害,惨绝人伦,哪怕小民遭难,也断无拒人亲眷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季如光回道:“那是自然。”
符庆锡接着说:“至于二位舅舅带没带兵,带了多少,我并不知。我想情急之下,为了护我平安,多些贴身护卫,也并无不妥吧?”
“也是自然。”
符庆锡推开雷敬,走到贵妃尸身前,拿起了那根羽毛。
他恨恨地说:“我只知道,母妃今日去探望寿安公主,谁知她不承关爱,反而多有忤逆。回来不久,母妃便毒身亡,还被挖去了眼睛。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有理!”许猛点头道:“寿安公主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我虽没见过,却听了她不少传闻,比如夜间化成大鸟,飞到城中吃人;还有什么,她穿着的乌鸦羽衣,都是用活人生魂炼制的。被炼之人,永世不得生!”
“我也听过。”许威道:“京城人有童谣,唱得是‘寿安寿安,只见寿衣,不见平安。’说只要见过寿安公主之人,都会遭逢厄运。娘娘走得惨厉,凶手必严惩!公主若脱不开干系,当令净尘司严查。”
许猛更是斩钉截铁地说:“查什么查?刚才那根乌鸦毛,便是她化妖谋害贵妃的罪证!”
符庆锡抬手止住二人,转向季如光,凉薄的脸上努力作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总之,此次本王实在是悲难自已,也顾不得这许多繁文缛节了,只愿为母妃报仇,为天下除害!二位舅舅,可愿与我一道去寿安观拿人?!”
“自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