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物流至胃袋。
沉甸甸,暖烘烘。
这杯洒了圣盐的清水如烈酒般直冲颅顶,约瑟佩面颊酡红,挺得笔直的身板软泥般缓慢委顿,像是醉了。
蕴藏有幻术、谵妄之魔力的蛇魔细胞涌入约瑟佩体内,混乱其意识与感官――蛇魔细胞带来的副作用。约瑟佩视野中的事物形状畸变,色块饱和渐深,线条重影,烛火拖曳出悠长光轨,大理石砖上的浅褐花纹如牛乳中的可可粉般旋转扭曲
圣堂壁绘中,诸圣徒清癯肃穆的面容渐染妖异,他们那裹得连只蚂蚁都爬不进去的无垢教袍溶解化散,肢体如树木气根般浮凸、纠缠成一团无定之血肉,许多惨白、光裸的手臂与赤足如嫩芽般从那血肉团块中挤出
亵渎
这可怖的、亵渎圣徒的幻觉
然而,约瑟佩的愤慨稍纵即逝,他的神识浑浑噩噩,万千思绪奔流飞掠,难以捕捉。
恍惚间,约瑟佩觉得他咽下的圣盐水犹如亿万只微渺活物,oo地钻挖着食管与胃壁,企图寻觅出路。
那不痛,只是令人觉得炙热,那些烫乎乎的水流经四肢百骸,竟使约瑟佩在细微灼痛中察觉到一丝惬意
这是圣者赐福之水,蕴含神术之力,可治愈残疾――这个天真的念头在约瑟佩脑内反复滚过,于是他主动放松肌肉与神经,让“圣水”让他的血管中畅行无阻。
“回到你的房间,盖严被子,好好睡一觉”劳伦佐腔调沉缓,透着一股催眠的意味。
他扶起瘫软在圣龛前的约瑟佩,一手扣住约瑟佩单薄的肩,一手勾住膝盖弯,将约瑟佩打横抱起,语调顶温柔,好像他在说什么情话似的“这些天你会出现一些不太舒服的症状,高热、幻觉、疼痛,这是治疗所必须承受的,你需要充足的睡眠、食物与圣水以便承受它们,记住,承受,而不是抗拒”
朦胧间,约瑟佩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圣者臂弯中,惶恐与僭越如钢针般狠戳神经,几乎将他从重度谵妄中惊醒,可劳伦佐的语气那般轻柔温软,那袭圣者白袍散发出的檀木香又如此令人心安。
走动间,挂在劳伦佐颈项处的白蔷薇念珠浅浅搔刮着约瑟佩的面颊,弄得他又痒又害羞,又受宠若惊
于是几秒钟后,他再次被蛊惑了,他用柔软红热的脸蛋抵着劳伦佐肩头,懵懂而顺从地应道“是,圣父。”
“饮下经我赐福的圣水,承受我赐予你的一切,不得有丝毫抗拒,无论这些天你的感官发生了什么变化”劳伦佐声势威严,“约瑟佩,向我发誓,否则我无法治疗你的残疾。”
“我发誓,圣父,我会饮下经您赐福的圣水,承受您赐予我的”约瑟佩羞耻得脚趾蜷缩,连无遮挡的手指亦染上了薄薄的桃色,他越说嗓音越低,他隐约觉得这似表达臣服的誓言中有一丝破戒与堕落的味道,如隐藏在奶酪孔隙中的鼠药。
“一切。”劳伦佐步步紧逼,他薄唇开合,蛰伏在口腔中的鲜红舌头呈现出非人的细长,尖端诡异地分岔,在他说话时偶尔卷起“嘶嘶”的细响,“重说一遍嘶嘶。”
“我发誓,圣父,我会承受您赐予的”约瑟佩心跳狂乱,艰难地调动声带,“一切。”
吐出最后一个音节,他似是气力不支,头颅软绵绵地向后仰去,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