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徐徐,毫无波澜:“周氏长女,生于昭元七年,单名取‘妙’字,生母谭氏因病身故,及至十四岁,周妙于沧县祠属私塾念学。及笄后,亦未曾踏出沧县半步。”
李佑白似是一笑:“周妙,既是如此,你如何行至池州,如何见我,如何知晓简氏医经?”
周妙胸中宛如被人猝不及防地重重一锤。
无关简青竹,无关常牧之。
周妙万万没想到,李佑白竟派了人去衮州查她,轻而易举地戳破了她最初的谎言。
什么池州,什么半卷简氏医经,什么有幸见过殿下。
通通都是谎言。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眼中又干又涩,欲哭无泪。
怎么办?
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
周妙捏紧了袖中的双拳。
她绝对不能慌,她要赶紧想办法!
“殿下……”
孰料,她刚刚开了个头,却见李佑白倏然起身,缓步而来,短短数步,每一步都像踏在她颤巍巍的心弦上。
李佑白停在了她的身前。
灯火灿然,烛光将他的身影拉长,黑漆漆的影子如广厦倾下,罩住了无法动弹的周妙。
她整个人恍如立于他的无边阴霾下,他黑氅上的暗纹半明半暗,拂来的气息萦绕鼻尖,如冰如雪,是凛然寒冬的气息。
恍惚间,周妙甚至不敢抬眼仔仔细细地看清他的脸。
“跪下。”
周妙耳中“嗡”一声低鸣,她膝盖忽地一软,人扑通跪到了地上。
这样的李佑白令她恐惧,惧于他的气势,更惧于他轻易便能取她的性命。
她的后背情不自禁地轻颤了起来,连同双肩,手臂都难以抑制地发颤。
周妙伏下身体,以额触地:“殿下恕罪。”
耳边却听李佑白又道:“沧县令周仲安买官卖官,予时任衮州知州孟西园,计五千两银。周氏长女与孟氏少子,孟澜,私交甚笃。”
周妙心脏猛地一缩,绝望复绝望,绝望难到头。
居然还有那个渣爹,和孟澜那个狗东西的黑锅,要她来背。
这都是她瘦弱的双肩上再也无法承受之重!
她的锅已经够多了!
“殿下。”周妙一咬牙,急急辩解道,“殿下所言买官之事,周妙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李佑白的声音听上去又轻又缓。
乍一听来,几乎听不出他的怒意。
但是,周妙心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李佑白今夜真生了大气。
她暗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压抑住极快的心跳,慢慢说道:“父亲续弦后,一直对民女不闻不问,民女与父亲感情并不深厚,买官之事,父亲万不会告知民女,而孟公子,民女从前在沧县是曾与其在琴坊见过数面,但绝对谈不上私交甚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