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扈从
《论语·八佾》有云:“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许多人都以为,天子曹叡不责司马懿战败与不问罪王凌妄行,乃是基于这种心理,但事实上却是他的权术使然。
他是想借此机会,让这些在外督掌兵权、控制边郡之人出声支持士家改革。
源于魏国乃是兴起于中原腹心的干系,大河以北诸如幽并以及冀州等地是没有士家的,且淮南、荆襄与雍凉三大战区乃如今魏国战事集中地,故而在推动士家的变革中,三大战区的都督是否声援与切实推行变得尤为关键。
其中,荆襄战线不必说。
新到任的夏侯儒性情早就变得谨小慎微,出于天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状态,毋庸考虑他的意见。
雍凉源于地理与羌胡部落杂居的使然,外有蜀时常入寇,内有羌胡部落叛乱或者豪右恣睢,故而驻军是最多的,意见也是最关键的。
天子曹叡不责司马懿的战败,一来是为了维护司马懿的权威,让他在推行士家变革的时候阻力小一些,另一则是让雍凉各部的骄兵悍将莫要再多事——真正要问罪起来,那些以辱骂、鼓噪士卒鄙夷等手段逼迫司马懿出战的将主,也逃不过被罪责。
一场问罪来下,人心惶惶、暗流涌动,自然也就不是能推行士家变革的时机了。
至于淮南
那便是满宠被召回京都洛阳计议的主要缘由。
自石亭之战后,淮南战区每每爆战事,都必然要依赖兖豫二州的士家支援;危急之际则是由洛阳中军驰援。
且在洛阳中军轻装驰援之际,亦免不了征这两个州的士家转运粮秣辎重等。
可以说,若是淮南战区对士家变革阳奉阴违,将会导致这项变革沦为一纸空谈。
不过,还好。
作为酷吏出身的满宠,门第并不高,且出仕以来不治产业、不与高门媾和,并非是苟利其身之人。
亦是在曹真亡故之后,魏国重臣之中天子曹叡胆敢透露心迹之人。
在归洛阳之际,除却正常的聚公卿计议之外,天子曹叡还以私宴的方式召了他数次单独坐谈,先行将有意推动士家变革之事告知了,然后问他的见解。
满宠以为可行。
但得先有两个前提基础。
一是天子曹叡在此些年内当须轻徭役以积攒国力,让士家看到魏国有对外征伐之力、也就是让士家能有个看得见等得到的盼头。
另一则是先取信。
犹如商鞅变法的“立木为信”。
变革的诏令朝廷随时可以颁布,但要想形成朝野共识,就要用切实的例子来证明。
这其中不仅是先让一些士家通过战功赎身获田亩作为例子,更要让底层的将率感受到,士家变革会他们带来升迁的机会。
说白了,就是以利驱之。
军中低级将率多粗鄙、士家几无受学者,莫要给他们说什么裨益社稷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直接让他们看到好处就行。
这两点做不到,所谓的变革就是空谈。
对此,天子曹叡深以为然。
故而也免了对王凌的问罪——
系出高门的他在治理州郡这方面颇有官声,在地方上颇受世家豪右推崇,有他出声附和士家变革,居朝的公卿百官也会以此觉得士家变革不会导致地方世家豪右受损,进而不会竭力对。
可以说,天子曹叡这是玩了个以外掣内的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