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郑晚西可不止在“洞房花烛夜”时和死去的“新郎”共处一室。
她待在那间寺庙的每一天,每一个日夜,那尊冰棺都摆在房间的正中央。
床上摆着大红色的喜被,棺材上盖着红色的绸缎。
“新郎”的脸甚至不允许被遮住。
他那张早已在车祸中血肉模糊的脸在被入殓师努力修补后仍然无比骇人。
郑晚西和这张脸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年。
她和一个死人在同一个房间里关了整整三年。
尽管已经采取了最佳的遗体保留方式,尸体的脸还是一天比一天灰败可怖。
那种尸体慢慢腐败、皮肉逐渐被分解、器官逐渐溃烂的气息缠绕在她的梦里,和公鸡血的血腥气息一样挥之不去。
郑晚西从起初的愤怒惊惧到之后的麻木。
望着冰棺里那个一天比一天腐朽的身躯,她甚至觉得可笑。
冥婚当然不是把郑晚西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就像宣郁推理的那样,她不止是冥婚的新娘,还是被献祭的祭品。
那群人妄图复活这个死去的人。
“新郎”那位年过八旬的曾爷爷在对着他的尸体嚎哭时可不止有悲戚。
他那双干瘪模糊的眼睛里还含着混沌的泪,看向郑晚西时却闪着恶毒的精光。
他佝偻着身子干咳几声,在一众人的搀扶下朝她指了指,干瘦苍老得如同枯枝鸡爪的手更像是想扼住她的喉咙。
老人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说到最后还带着点舒心的笑:“那就来吧,不要误了咱们这千挑万选的……黄辰吉日。”
像是已经看到不久后“死而复活”的曾孙。
而站在老人身边的人对郑晚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看不见那人的眼睛,只看见和服的长摆,以及袖口上绣着的鹤与莲花。
那时的郑晚西早已被捆住手脚。
她口中塞着堵嘴的红布——在冥婚中,那些死去的女孩甚至会被针线缝上嘴唇,因为他们害怕“新娘”到阎王面前告状。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神明阻止这样卑劣阴暗的事情生吗?
被强硬地按在地上的郑晚西麻木地望着自己被拽出来的手腕。
窗外雷声大作,惨白的闪电一次又一次从天空划过,把她面无表情的脸庞照亮,连带着从眼中流出的泪水。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用绑着红色绸带的匕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们用瓷碗装了半碗来着“新娘”的血。
这便是仪式中最重要的药引。
这碗血被一分为二,一碗灌入死去的“新郎”嘴里,另一碗则灌入那只代替新郎拜堂的公鸡。
他们割开了郑晚西的手腕,又很快用纱布和药物给她细心包好——因为他们必须保证她能够以最快的时间恢复。
“洞房花烛夜”的那天,被割开手腕的郑晚西怀抱着一只被挖去眼睛的公鸡,和一个死人待了整整一晚。
象征着白头偕老的龙凤花烛静静燃烧着,烛火在郑晚西没有情绪的眼眸中闪动。
真可笑,她居然要和一个死人“白头偕老”。
桌几的香炉里点着惠安系沉香,偏甜的味道和血腥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濒死感。
第二天,那只公鸡便被割了脖子,满满一碗的公鸡血便端到了郑晚西的面前。
“新娘子应该好好补补血,脸色苍白可不好看呢。”
她已经不记得那些人的脸,只记得那些让人后背凉的轻柔语调,以及被强行灌入公鸡血的恶心感觉。
她被按在椅子上,紧紧扼住下巴仰起头,没有咽下的血液从嘴角流下,顺着苍白的脖颈一路蜿蜒,落在大红色的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