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路驰第一次见陈秘书,除了让他上车之外,一句其他的话都没有说过。
仅凭简短的两个字,路驰也知道这个人不是那天来医院里看他的人。
他没想过要问对方会带他去哪儿,因为即便是把他载到火葬场,他现在也没有拒绝的勇气。
在他最后一场比赛的那天之前,路驰从来没有想过脚下的路像一根长满苔藓的独木桥,‘钱’这个东西,有一天会成为勒紧他脖子的麻绳。
一旦脚下滑了,那根吊在脖子上的麻绳,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那天,他见到了那个曾经来过医院,跟他说话的男人,他叫他沈老板。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所有的债务都从那些高利贷手里转到沈泰知的手里,沈泰知成了他唯一的债主。
他没有问过沈泰知为什么要帮他,因为他不敢问;听说有钱人性格都很奇怪,万一他问了不该问的话,惹怒了沈泰知,那他和躺在医院里的路振,就再也得不到保障了。
之后的日子里,他出现在了光耀地下拳馆,在那里替沈泰知做事;在八角笼里跟别人玩儿命是他最擅长的事,做起来也得心应手,况且每一场比赛还有奖金拿。
那些奖金虽然不够还债,也不够维持路振的医药费,所以沈泰知又把他安排到了酒吧做内保。
跟着沈泰知的还有另外几个人,不过那些家伙实力平平,给沈泰知挣不来大钱;渐渐地,他们就被光耀淘汰了。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多,但那天晚上被烫水淹没的事情依然成了路驰的噩梦。
从他出院开始,脸部的病理性疼痛转化为精神心理性疼痛,只要是脸部触碰到热水,就会再次感受到那种灼烧的痛。
再冷的天,他也不会用热水洗脸洗头;即便是前几天跟文又西在公共浴室闹了一回,也没多少水淋在他脸上。
洗温泉(要把我带来的这些都用完)
文又西把在水里乱扑腾的路驰捞起来,拖到岸边抱在怀里,随着路驰断断续续地咳嗽,他的心脏都跟着直突突:“路哥,你没事吧”
路驰明明是会游泳的啊,怎么会在这么浅的池子里呛水呢?
路驰感受到抱着他的手臂有些颤抖,忍着脸颊传来的刺痛,赶忙摸了摸对方的下巴,咳嗽着安慰道:“咳咳——咳没事只是,刚刚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而已。”
“那,你能告诉是什么事吗?”这话问出口,文又西就后悔了,“啊,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有些担心。”
“咳——咳咳也不是什么大事。”路驰简单的把当时发生的事跟文又西说了一遍,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他了解文又西,即便是他嘴上说着‘不说也行’,但他肯定会一直惦记,吃不下睡不好。
即便是他不说,文又西也会想方设法的知道。
与其让他去调查那些破烂事,还不如自己跟他说了。
而且这些已经过去的事他也不想瞒着对方,这是他跟文又西交往的准则。
果然,即便是路驰说的再轻松,听在文又西耳朵里,都像是他经受了什么酷刑一样,拳头捏得嘎嘎响:“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啊,就你的身手,再来五六个也能捶翻他们吧!!”
路驰舒展了一下身体,枕着文又西的胳膊,后背靠在坚硬的鹅卵石池壁上,细碎的晚风吹拂过灌木丛制作的围栏,铺洒在路驰脸上,凉凉的,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他望着灰暗的天空说道:“咳咳,因为我不能还手。对上那群人,打赢了要坐牢,打输了要住院;我一没时间去坐牢,二没钱去住院。所以我想着只要他们不把我弄死,忍一忍就过去了咳咳”
“我一定要他那群孙子后槽牙都打断,肠子掏出来跳绳玩儿!!”
“咳咳——哈哈…”路驰一边咳嗽一边笑着,“事情都过去很久了,况且,沈叔叔已经收拾过他们了。”
文又西后悔极了,眼眶湿润鼻子发酸,他侧过身子,把路驰的脑袋抱在胸前:“所以这就是你从不用热水洗脸和洗澡的原因么?”
“嗯,因为真的很疼。”路驰往文又西怀里靠了靠,耳朵贴着他湿漉漉的胸膛,听到了对方胸腔里狂乱的心跳声,在文又西看不了的地方勾起唇角,低声说道,“又西啊,我好疼,要亲亲才能缓解。”
两人刚刚下到露天浴池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灯在什么地方,浴池里光线暗淡,外面花园里路灯的光线透过灌木围栏,影影绰绰地投射在浴池里,在他们重叠的身体上投下斑斓的光。
文又西轻柔地亲吻着路驰的额头、眉毛、鼻梁、脸颊,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放过,最后,才落到那双微张的嘴唇上。
路驰被对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弄得心痒痒,他在文又西稍微退开的时候追了过去,一把搂住对方的腰,给人提起来坐到他的腿上,仰头望着眼帘被遮住的人,小声问道:“我又不是一碰就坏了,干嘛这么小心啊。”
文又西低着头看路驰,挂在头发上的水珠不堪重负,滴滴答答落在对方的脸上;他用手擦去路驰脸上的水珠,皱着眉头说道:“我都不敢想象要是这张脸真的毁容了,该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你说的也是啊,要是没有这张脸,现在抱着你的,或许就是别人了吧。”
“虽然这话很难听,但现实就是这样的。”文又西低下头,嘴唇摩挲着路驰的嘴角,偶尔调皮地伸出舌尖扫过对方的嘴唇,“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这张脸才喜欢你的,现在嘛,哪里都喜欢,这里就更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