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爷大为感动,涕泗横流,说着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可恩情敌不过势利,唐家落败,片瓦不存,裴老爷看着找上门的恩人之子,心里已然没有当初的感动,却哭得十分动情。口口声声说着,一定要善待恩人之子。
于是,当天晚上,裴依寻就与唐阅成了亲。没有凤冠霞帔,迎亲队伍,傧相客人,甚至连个喜字都没贴,衣服都没换,就是两个新人对着裴老爷拜了三拜。
对于这桩婚事,裴依寻当然一万个不满意。但三年静默的时光,已经让她习惯沉默。并且深刻领悟,裴老爷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主子。前年就说过要把她送给一个胡子花白的胖富商做妾,换取一门好生意。裴依寻吓得连忙跑到井边绞头,以死相逼才推了这桩孽缘。
到了今天,裴依老爷就把她指给一个乞儿。她在心里笑了笑,只怕今日不同意,来日下场会更惨。
就在兰沁院里,裴依寻坐在床边攥紧衣袖。唐阅醉意熏熏,手里攥着一朵外面采的红花。他将红花插在裴依寻间,呼吸粗重:“娘子,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一夜过后,裴依寻间的红花碾碎不知何处。唐阅从裴老爷那里接过房契和田契,带着她来到清兰镇。两人都很清楚,自己这是被赶出来了。
如今五年过去,唐阅的身形相较以前更壮硕些了,那张脸倒是和以前一样粗犷刚毅,深邃的双眼像是两颗寒钉,转向哪里就定在哪里,看得人心生惧意。
他的胡子又留起来了。以前裴依寻很不喜欢他留胡子,明明两人就差四岁,他一留胡子,两人就像父女,天天催着人剪干净。
现在倒不用担心了,两人形同陌路。
裴依寻顿了片刻,若无其实走上桥,与那人擦肩而过,对方却抓住她的手腕,声色低沉沙哑:“阿寻,我回来了。”
一阵风吹过,裴依寻额前的碎乱了。她左手轻轻一挣,重获自由,撩起碎归于耳后,冷冷撂下一句:“回来就回来呗,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请个戏班子搭台唱一出墙头马上?”
“喂!你怎么说话呢!”
裴依寻这才注意到唐阅身后还立着个人,同样的玄衣斗笠,只是模样年轻些。她不客气道:“抱歉,我从来都是这副口气,谁要是受不了,麻溜地请远些,我自个儿过得也挺好!”
那人还要说话,唐阅立刻伸手止住,随即走到裴依寻面前,平静说了句:“这些年你辛苦了——”
不等人话说完,裴依寻甩头离去。虽然人是自己追出去的,可整整五年,唐阅一个音信都没传回来,其中酸楚岂是一句“辛苦”就能道尽的。
她不想听他的废话,几步走到家门前,迅解开锁。
“吱呀”一声,唐桑曈端着碗水跑过来,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娘,喝水!”
这孩子惊了身后两人一跳,年轻那个直接问起来:“这谁的孩子!”
裴依寻回头冷笑一声,故意好声问:“你说呢?”
她不想解释孩子的身世,也不需要解释。唐桑曈继承了母亲的冷白皮,也继承了唐阅的浓眉大眼。大眼睛放孩子身上很好看,但那一对墨眉,活像是谁在她眉骨上摸了两道锅底灰。
裴依寻一直很嫌弃那两道眉毛,若不是没有工具,她好歹得给女儿修修。
不过此刻,那一直被裴依寻嫌弃的眉毛却成了父女相认的信物。唐桑曈虽是第一次见自己父亲,却一点都不怕生,笑嘻嘻道:“娘,伯伯的眉毛好丑。”
裴依寻没少在女儿面前感叹她那对眉毛,这话就被唐桑曈记下了。童言无忌,裴依寻偷偷笑了声。唐阅缓缓蹲下身,面色柔和不少,轻轻揩了下女儿的小脸蛋:“傻孩子,你该叫我爹。”
唐桑曈一本正经道:“你不是我爹,我爹埋土里了。”
这也是裴依寻经常说的,她有些心虚,悄然避开唐阅询问的目光。
唐阅只能和女儿解释:“我真是你爹,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娘亲。”
于是父女俩的目光一齐望过来,裴依寻咽咽唾沫,没好气道:“他是你爹,刚从土里爬出来的。”
唐桑曈眼睛更亮了,忙把手里的水递出去:“爹,喝水!”唐阅也是接的爽快,一饮而尽。
边上的裴依寻就不高兴了,以前女儿还不能走时,她去哪儿都带着,养成了不怕生的性子。但她也没想到女儿能这么快接受唐阅,还把本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