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来说服李光,已然是不可能之事。
再看韩世忠和张俊,两人的态度都是模棱两可,怎么都行。
至于李光跪不跪,他们更是不在乎,他们相信凭借李申之和官家的智慧,一定能化解这个难题。
甚至于韩世忠更相信,李申之会向李光的执拗屈服,所以他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试想一下,李申之与赵昚在自己的马车上相谈甚欢,突然蹦出一个人,非要让他换马车,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换不换马车,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但是被人逼着换马车,就不再是一件小事了。
往小了说,这是面子问题。往大了说,这是尊严问题。
尤其是涉及到国体尊严,闹出人命都不稀罕。
只有赵士褭在默默地祈祷,希望赵昚率先出邀请,李申之顺理成章地坐到官家的马车里。
“莫不是赵昚亲自来迎接?”李申之喃喃自语。
不多时,前方哨探回报,果真是赵昚设下亭子,亲自迎接李申之车队的到来。
饶是经历过许多风浪的李申之,此时此刻仍不免感到心里紧张。
以往面对的种种局面,李申之是一名挑战者,他知道自己的长处,也知道对方的漏洞,以自己之所长攻对方之所漏,是他无往而不胜的秘籍。
而现在,他没有了敌人。
或许有敌人,但是这个敌人无所不在,是个无形的敌人。
他也没有了朋友。
亦或者,朋友就是敌人,敌人也是朋友。
乡绅是朋友吗?他们跟在皇帝赵昚身边,满面喜色地迎接着自己,当然是朋友了。
可是在未来,李申之对基层改革的时候,这些享有既有特权的乡绅们会成为他最大的绊脚石。
那么乡绅就变成了敌人吗?更不是。李申之需要团结一批进步人士,也就是这些乡绅中能接受先进思想的人,来推进他的改革。
朋友与敌人,既在这些乡绅们的一念之间,更在于李申之的一念之间。
改革必定是要打破旧有的规则,建立新的规则。
社会制度的每一次进化,就是一次版本更新。
一代补丁一代神,是自古颠扑不破的道理。
有宋以来的版本,乡绅得以神,并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对乡绅们读书的方向进行适当的引导,这些帝国的核心阶级,便会如中产一般,源源不断地给帝国输送优秀的人才。
连绵不绝涌现的人才,才是一个国家兴盛的关键。
最根本的制度,应当是给真正的人才出头之地,而将那些尸位素餐之人打落凡间。
一旦阶级固化开始,社会的上层只有食利阶层,那么距离亡国便不远了。
南宋之所以还能延续一百五十年,正是因为一场动乱打破了旧有的食利阶层,大量有能力的人通过国家的选拔渠道进入到上层,为行将就木的帝国注入了新鲜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