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来天前,陆吾司布在城东的暗探留意到了一处可疑的宅邸。
有一户报备称在东市贩卖布絁的商人于此租下空屋并入住运来了货。
这本没什么。城内几乎每日都有新的商户自四面到来。但如今情况特殊,而商人是长安城内最方便的能够掩饰不法行为的身份,既可配备人手,也有理由到处走动,因而上面有令,对任何新到的落脚之人,尤其商贩,必须进行查勘,排除可疑。
暗探如常那样留意了下,随即发现不对劲。
这一拨人不像正常商人那样每日频繁外出,落脚之后,偶只早晚驱着货车出入,到了闹市,队伍往往便会少掉几人,不知去向。于是指使市场内的客商上去搭讪,称欲大量进货,对方反应也不像正常商贩那样热络,便将情况上报,随后得到指令,在周围加强监控。不料接下来,两天都不见人出来了。
负责此事的刘勃觉察不对,下令入内检查,竟发现人去屋空,内中只剩布匹。猜测应是监控被对方发觉,此坊颇多林地,利于藏身,那些人趁夜悄然出屋,天明散入别处,继而不知去向。
此便是那日清早他匆忙去寻裴萧元要禀告的事。
收到消息后,裴萧元当日亲自过去检查。虽然对方行事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生活痕迹,但在仔细搜查过后,他还是于屋后发现了异常,掘出一堆已埋起来的药渣。经郎中辨认,其中一味血竭,又名麒麟竭,是治创伤疮疡的灵药。由此推断,此前有人躲在这里养伤。对方转移仓促,极大可能伤处并未痊愈,而这一味药材来自真腊和林邑国这些海外南洲,价高量少,长安诸多药材商铺也非家家备货。
陆吾司随后进行大量的暗中调查,得最近五六天内,全城共计百余人次买过这种药。在一一排除之后,剩平康坊的一间药材铺,查无用药对象,且售药材的时间为夜晚,当时坊门关闭,买药之人不大可能来自别的坊城。
以上推断,此前那逃走的可疑之人,此刻极有可能仍藏身在平康坊内继续养伤。
此便是今晚这一场突发的坊内宵禁的由来。
刘勃带几个手下搜查到了这里,万万没有料到,竟遇上熟人,惊愕间,见叶小郎君也认出了自己,状若被自己吓到了,忙解释:“今晚捉拿飞贼,坊内临时夜禁,故方才闯了进来。小郎君你怎会在此?”
絮雨醒神过来:“原来如此。今晚我来此,是为玉绵娘子作画像。方才画得太过入神,也没听到外面的响动,实在是不该!”说着就要搁笔前来迎他。
刘勃摆手示意她自便,走到铺着一张足有人长的画纸的长条案前,看一眼她方才画的像。虽才勾线定骨,初具眉目五官,画上人却已一目了然,作凭几半卧状,正是对面那正背过身在匆忙披衣的秋娘。
絮雨解释:“我前些天不是在慈恩寺为西平郡王妃作追福画吗?恰好这位玉绵娘子也去拜佛,路过石室,看到了我的画,有幸得她青睐,叫我来此为她画一私像,好拓转制成屏风。今晚无事,我便来了,没想到如此巧,竟会遇到刘司阶。”
刘勃继续听她说话的同时,眼已暗暗扫了一圈寝堂,看哪里可能藏人。
床脚平矮,几乎与地齐平,断不可能容得下成年人躲在下面。
床帐之内,被衾薄软,也是盖不住人的。
他一边在口里哦哦地应,一边作踱步状,走到窗扇后,顺手推出去检查外面。
窗阶外也无人躲。
最后只剩屏风旁的暗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