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孑然一身,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名姓都是启蒙先生替我取的。”
“我与你们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这条路有多难,可能会出你的想象。”
“你看着阮季重和崔仁悦轻轻松松就占据了高位,似乎轻松简单。”
“一点都不容易。”
“背弃自己的氏族以及列祖列宗,内心的煎熬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崔绩,这是一条不归路,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若是有什么疑虑,或是想要弄清楚的,可以去问问他们,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我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崔绩,就全看你自己了。”
“我的大门,可以随时向你打开。”
裴文运的话一直萦绕在崔绩的脑海中。
崔绩不得不感慨,裴文运真的是个君子。
他只是囿于出身。
实际上,裴文运远比许多世族出身的人,更像是一个君子。
相比自己的父亲……
崔绩说不出来。
他可以暗中向人状告父亲有谋逆之举,却不能在背后指责父亲不足之处。
子不言父之过。
崔绩本以为,裴文运会要求让他做些什么事,搅乱父亲的谋划,以作投诚之用。
可裴文运什么都没让他做,甚至还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让自己好好考虑。
同为世家子,崔绩怎会不知和家族对着干的族叔,以及阮氏嫡子之难。
的确很难。
父母的责难,世族好友的指摘。
从他们踏出这一步开始,族中的一切支援全部断绝。
真正的众叛亲离,人憎狗嫌。
族叔他们还是明面上的,自己不过是暗子,躲藏于人后,尚且有块遮羞布挡着。
不至于落到族叔那般的境地。
裴文运甚至还给了自己选择的权力。
崔绩闭上眼。
父亲……
还有那些撰文辱骂裴文运的同族。
他们有什么资格?
连站在裴文运身边,都会被他周身所散出的光芒遮盖住。
崔绩想起族叔在离开江南前,曾对自己说过,世族早已不复昔日的傲骨,如今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在戏台上假扮着当年的先辈,自以为也得了他们的几分风采。
当时他不以为意,甚至认为族叔不过是因被踢出崔氏,所以心生愤懑,才对崔氏出言不逊。
如今看来,族叔说的那些,都是对的。
是他们躺在先祖的荣光上,自以为继承了先祖之志。
裴文运做的是对的,随着朝代更迭,世族已经该成为青史之上的传说了。
他甚至对人心都把握得那样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