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胥没管林长鸣,与明濯一起先往后撤“童子侍奉河神,不能擅自离殿,所以他一定会把光明水放在方便拿取的地方。”
明濯说“要论方便,自然就是这里了。这里距离正殿不过几步路的功夫,童子如有需要,只管喊一声就行。”
林长鸣打断他们的对话,横剑刺来“你又在这里扇惑人心”
“你说又,”明濯避开剑锋,“你为什么要说又我这个如意郎从入阵至今,可还没有对你师父做过什么坏事。”
林长鸣说“你挟持我师父还不算坏事”
“你说我挟持他,殊不知这都是你逼的。”明濯心思飞转,见林长鸣执迷不悟,索性攻心为上。他抓住洛胥的手,抬给林长鸣“你还没明白吗他之所以会跟着我走,就是因为他如今最讨厌、最厌恶的人就是你”
林长鸣听罢,果然面色剧变,像是被说中了最害怕的事情。他剑身晃动,声音也变了“不你胡言乱语师父绝不会讨厌我我”
明濯说“这个绝不会是怎么得来的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吗还是你自己发疯妄想的”
林长鸣道“自然是师父亲口告诉我的你这个无耻堕神,你懂什么我们师徒一心,结伴下山历经万险,从没有离开过彼此。若不是你在其中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他根本不会随你走”
明濯忽地一笑,他最擅长嘲弄人,因而语气很是轻蔑“你到底是在追师父,还是在追情人,你心里最清楚。你口口声声喊他师父,什么师父是供你遐想憧憬、以下犯上的师父吗你说我是孽神,可我你才是个孽徒”
林长鸣骤然捂住胸口,仓促地摇头“我没有我对他”
明濯趁胜追击“你敢当着他的面说完整吗说你对师父没有动过歪心思,说你根本不喜欢江郎君,说你从始至终都只把他当师父”
林长鸣心潮起伏,因为乱了气息,一时间居然喷出血来。
“布阵耗费的灵能甚巨,他这一次没有江临斋助阵,自然要费力许多,”洛胥抬脚,勾住桌,“你再问几句,把他气昏头,这阵说不准就破了。”
“他要不要生气我不知道,”明濯避闪,“他现在要杀人我倒是很有体会。你找到水了没有”
洛胥勾过桌,他在这堂内来去,只有桌最突兀古怪,又联想到河水的颜色,便猜测光明水就藏在桌上。他把桌上的画作推开,端起墨水,死马当活马医。这一口下去,苦味浓烈。
“是光明水,”洛胥皱着眉,把桌踹向林长鸣,“一个人只能勘罪一次,江临斋已经勘过了,这次要换个人。”
明濯道“等我亲完再说”
他退至桌旁,甩出那一沓纷乱的画作,在纸页翻飞中回过头。洛胥把人一扶,在等他似的。
两个人在这阵中亲吻过数次,可是环境不同,心意自然也不同。明濯不怕这里的吻,它们都
太急促,只是有目的地触碰,因为有目的,所以反倒令他轻松。他拉着洛胥的衣襟,仰头去找洛胥的唇
蜻蜓点水。
灵能瞬间回涌,然而这远远不够。洛胥说“我大概明白这借灵的步骤了。”
但是时候紧迫,他来不及多说,反手扣住明濯的后脑勺,又吻一次他的吻可比明濯的凶多了。这次灵能狂冲,如似奔涌的河水,再度唤醒血枷咒。
“啪。”
白绸带刹那间重现,绕着明濯的手臂游回他的眼前。他抱着变回来的琵琶,想也不想地就是一拨。有了琵琶调动灵能,明濯的身份再次变回月神,他立刻问林长鸣“你是不是林长鸣”
林长鸣沉溺扮演,自然回答“不是,我是江临斋的大弟子”
“好,”明濯身体回转,撞在洛胥的胸口,“我再准你勘罪”
林长鸣把自己的身份确定为“江临斋的大弟子”,而明濯要勘的正是他做江临斋大弟子的那段故事,因此,洛胥的魂魄再震。那些数不尽的前堂重景好似飞花落叶,在灵能卷动的劲风中散开
熟悉的雨又下起来。
林长鸣活了。
他睁开眼,从怀中掏出个册子。这册子上画着一株梅花树,他每死一次,就会在树上描一朵梅花,到现在,已经有百十来朵了。
林长鸣着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梅花,不禁长叹一气。自从他在河神庙中到江临斋疯魔的真相,又陆续死了十几回,如今的情况很尴尬,他想破阵,就必须让江临斋清醒过来,可是江临斋被河神寄生,根本不听他说话,他无法,只好继续装作间夷。然而间夷哪里是那么好装的,他稍有不慎,就会被江临斋识破。
为了不被杀,林长鸣在死亡循环中不断揣摩着间夷的性格。他发誓,如今这世上,除了江临斋,再也没有比他更了解间夷的人了,他沉浸在“间夷”这一身份里没办法,有时候他睡觉会叫错名字,一旦被江临斋听见,结局就难逃一死。他须得完完全全骗过自己,才能让江临斋相信他就是间夷。
想到这里,林长鸣收起册子,转身去旁边买了几个包子。
卖包子的热情招呼“仙师又来啦,这回要什么馅的”
林长鸣说“老样子,全素的。”
卖包子的把包子装好,接过林长鸣的钱,又找了他几个铜板儿。林长鸣拿着铜板儿,到上面覆着一层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