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健青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伸手拉她在小桌旁坐下,问道,“呦呦,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夏心夜道,“事已至此,我们都无力回天了,师兄,也不要再白费力气。”
陆健青道,“呦呦,师父前车之鉴,你不能不信。当今天下,安平王,齐王,北狼,各方势力看似混乱,但皆在皇帝一人掌控之中,此消彼长,互为平衡。北狼铁蹄虽猛,但不过是称霸草原,国之未定时他们乘乱出兵欲瓜分天下,在安平王痛击之下,精锐骑兵三损其二,元气大伤,如今国家安定,他们屡屡进犯不过图谋利益而已,没野心也没能力吞掉锦绣中原,所以北狼名为劲敌,实为利器,借用安平王与北狼之仇,北狼进犯一次,老百姓对安平王的怨恨便加深一次,数年祭花,皆是强自隐忍,如今将火烧到你身上,呦呦你,便是祸国殃民罪不可恕,安平王再也不能不让步。呦呦,自古庙堂之争,我等庶人不过徒做牺牲而已,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跟师兄走吧。”
夏心夜沉默半晌,苦笑道,“若能和师兄走,我早就走了,又何必在这里执迷不悟。”
陆健青默然。夏心夜道,“安稳田园的日子,师兄以为我不愿意吗?只是我箭在弦上,无路可退罢了。如若师兄带走了王府的鬼妾,二娘知道是我,如何能饶过?”
陆健青道,“就算她知道,还能怎么着!你出了安平王府,离了这是非圈,有孟小显在,她能把你怎么样!”
夏心夜道,“师兄错了,二娘知道,皇上便知道了。而孟小显所有的考虑都是为了王爷,不为你我,乃至不为他自己。这些年师兄你隐姓埋名一心行医,孟小显于一年前查寻到你,你以我爹遗命,不准参与庙堂江湖事为由,不肯来救治王爷,这次他本来拿到了解药,却偏要用依儿惹你出来,你一旦出山,身份暴露,便只能在皇上和安平王之间选其一,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陆健青仰面叹了口气,夏心夜道,“当年鬼医用独阳散与我爹竞技,期限一年,爹死前研制解药已经七个多月,他曾用过的配方,只有二娘和你知道。皇上当年杀害爹爹,扣住二娘和依儿,又自以为杀了你,本来胜券在握,但是师兄你一出现,就改了。”
陆健青苦笑,夏心夜道,“没有我,师兄勉强可以中立,是因为孟小显凭借的,是皇上杀我爹的仇,还有你们昔日的朋 友之谊。而皇上挟制师兄的,是二娘和依儿的命。两相制衡中,给师兄一个喘息的缝隙。但是我一出现,便不同了,即便师兄你为了我向皇上选择妥协,孟小显也绝对不依,他报爹爹当年救命之恩留我一命,但也只能是他带我走,然后用我让你听命于他。”
陆健青道,“我不是没想过,可眼睁睁看你死,我做不到。”
夏心夜道,“师兄才糊涂,我已经无处可逃,师兄你不道破我身份便罢,一旦道破,怕连你也凶多吉少了!我死后,皇上焉能再留你!”
陆健青道,“不,师兄一定要护着你,我宁愿效忠安平王爷,只要他让你走,让孟小显带你走,也可以。”
夏心夜道,“现在王爷,也救不了我。”
陆健青道,“可以的!你看,”他将一粒纯黑的药丸放在夏心夜手上,说道,“这是假死药,人服了一个时辰,便四肢僵硬,停止心跳呼吸,只需安平王爷对外说将你赐死,找人验过尸,瞒了过去,然后运走你就是了。”
夏心夜望着那药丸,一时心思转折,摇头道,“不行。”
陆健青道,“为什么!”
夏心夜道,“二娘最擅长这些奇巧的毒药,我们师出同门,瞒不过去。何况,皇上动杀心,手下不仅仅是二娘一个人,奇门异士养了不少,假死药并非天下独绝,定会被识破。届时被冠以欺君,谁也逃不掉。”
夜幕时分,孟小显从密室出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夏心夜一眼,和陆健青耳语几句,匆匆离去。卫襄奉命送晚饭进去,却是近一个时辰才出来,对夏心夜说,王爷请。
夏心夜一进密室,厚重的石门便在她身后自动关闭。一室幽暗,秦苍正拿着烛火,背对着她看地图。
烛光跳动着,照亮三尺见方,他的身姿,伟岸,英挺。
秦苍听到她进来,也没回头,仍旧专注地在盯着地图某处看,夏心夜在小桌旁沉静地等他半晌,听秦苍头也不回地唤她,“卿,过来。”
夏心夜走过去,在秦苍身侧站定,秦苍苍劲的手指在北方十二州处划了一个大圈,对夏心夜道,“就是这一片地方,被北狼攻占。卿觉着,他们打到京城,要几天?”
夏心夜道,“奴婢,并不懂行军打仗。”
秦苍又用手指指了十二州周边的几个地方,说道,“卿再看,这几个地方,大周都布有重兵,”他的手指重点在边疆最北处停住,说道,“在这里,说是与北狼交战,溃不成军,让北狼从此长驱直入,以烈火燎原之势攻占十二州,但却是给自己留下了这溃不成军的十万大周精锐做尾巴。”
秦苍比划着,对夏心夜道,“卿看,北狼占据十二州,实则被大周前后包围,当然大周这支十万精锐,正卡在中间,也是被北狼前后包围。这么诡异的战局,”秦苍笑,“卿看着像什么。”
夏心夜道,“彼此利用却互不信任,相互对峙平衡,稍不合作,便会鱼死网破。”
秦苍道,“错,即便出了岔子,鱼会死,但网也不会破。即便破,也是掌控之中的破损,可以补。我大哥一向行事谨慎,如此凶险的事,他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