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不置可否,继续道,“忙咱可以帮,但别让这小子走得太顺了。一来年轻人走太顺,日后容易栽大跟头,二来嘛,太顺这小子如何记住咱的好?”
“那小的先磨蹭几天,耐耐这小子的性子?”
徐爵舔了舔嘴唇,试探性问道。
“可以。”
冯保微微颔,盯着徐爵的双眼,吩咐道,“别让他觉得咱疏远他,也别他觉得咱有事得靠着他,伱得把握这个度,明白?”
“小的明白了。”
徐爵一笑,正待要走,忽又想到什么,愣在原地不动。
“你还有事儿?”
冯保问。
徐爵点点头,支支吾吾道:“公子那边儿,被削职为民后,心思又活泛起来,嚷嚷着要找份正经的差事干干”
“混账东西!”
冯保气得脸色乌,跺脚骂道,“这畜生,犯下滔天大罪,给辅,给咱惹下多大祸事?若不是咱求爷爷告奶奶,他还能有命?”
“殴打朝堂命官,抗拒朝堂税法,好大的威风啊。想咱入宫几十年,见了谁不是慢言语,谨小心,陪着笑脸。就连走路,都是夹紧了裤裆,生怕一个屁蹦出米粒来。”
“他倒好,处处给咱惹麻烦。”
说到最后,冯保已气得脖颈涨红。
“到底那人不是他打死的,而且而且您就这么点儿香火。”
徐爵知道主人脾气,低声劝道。
冯保骂归骂,但被徐爵这一说,心情一下就沉重起来。
他就这么一个侄子,还指着他传宗接代,虽然这小子是个混不吝。
他也不能不管这畜生。
低头沉默了许久,冯保抬起脑袋说道:“唉,让那畜生再等等。等风头过了,明年开春儿,送那畜生去南京当个小官儿。”
徐爵点头应下,几步出了门槛。
冯保被冯邦宁一搅合,全然没了兴致听曲,一挥手就让几人下去。
他独自一人坐在堂厅的黄梨木靠椅上,眼眸微闭,脑海中浮现出这大半生。
12岁进宫,四十多岁成为秉笔太监,在这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的大内五十年。他累了,真的累了,尤其是看着皇帝长成,
他逐渐老去,有那么一瞬间,真动了归隐的念头。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那种生杀予夺,出门有车辇,进门有娇奴的日子,只要一过上,便这样无法戒掉。
他习惯了身旁人的阿谀奉承,习惯被人捧着。
习惯皇帝喊他“大伴”。
他陪伴了皇帝十多年,看着皇帝从一介垂髫孩童,长成一代人主。
起初,皇帝事事依着他,大事小事,事无巨细皆向他询问。
那是何等的风光?
想着,冯保苍老的面庞上掠过笑意。
这时,一阵微寒的穿堂风吹了进来,他打了个冷颤,从回忆中苏醒过来。
“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他站起身子,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氅,迈步往卧室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