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一点头,张允修冲几人一拜,奔向张居正的内卧。
张居正躺在床上,面庞扭曲,嘴角歪斜,口中还一个劲儿留出涎水。一旁的玉琴一脸心疼,一边用手绢为他擦拭涎水,一边擦拭眼泪。
瞧见这场景,张允修立时鼻尖一酸,红了眼圈。
父子之情,谆谆教诲。
往日的种种一一浮现眼前。
那个始终板着脸,经常训斥他,内心骄傲的极致的男人。
现在躺在床上,就那样躺在床上,任由别人摆动身体
张允修膝盖一软,挺直身子跪在地上,拖着膝盖上前,呜咽道:“孩儿孩儿不孝,父亲病重却不能久侍身边。”
“呜呜呜呜”
见到张允修进来,张居正立刻变得激动。
他瞪圆双眼,涨红面颊,颤抖着手指指向他,因为中风说不出话,只能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老爷老爷,您别激动,大夫说了,伱要静养。”
一旁的玉琴急了,连忙劝道。
张允修跪着来到张居正跟前,冲玉琴感激一笑,然后紧紧握住父亲的双手:“父亲,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新政新政。”
这下,张居正又恢复平静。
二人四目相对,张居正伸出枯木般的手掌,本来想拍儿子肩膀,结果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尝试好几次未果过后,张居正涨红面颊,额头上直冒热汗。
张允修惨然一笑,抓起父亲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父子二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也不说话。
霎那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张居正眼皮耸拉,缓缓闭上双眼。
张允修长吁口气,缓缓把肩膀上的手放下,然后为父亲扯过被子遮盖身体。
当天晚间时分,冯保来访。
张允修与之在小厅会面,二人对立而坐,冯保不无担忧道:“小张公子,最近朝中关心辅病情的人许多。太后和皇上更是亲自过问。”
“不过”
“不过什么?”
张允修沉着声音问。
冯保挣扎片刻,还是一咬牙把心中的所想说了出来:“太后和皇上虽然都是关心元辅,但是这二人的关心不一样。”
李太后那是心急如焚,每日焚香拜佛,暗暗祈祷张居正身体好起来。
这位皇帝表现得太太过关心,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一种解脱的欣喜。
从皇帝成年后,他就觉得皇帝变了。
以往碰到拿不准的事情,皇帝都会选择和他商议、
现在皇帝刻意躲避着他,无论大事小事,通通请求他的意见。作为一个在深宫中待了五十多年的人,冯保深知自己的处境。
只不过他心中还保留着这一层幻想罢了。
张允修点点头,表示记下这事,然后又道:“我明日就进宫去见皇上,李太后那边还请冯公公多多走动一些,千万莫要冷了场。”
“咱省得。”
冯保低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