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中一夜好眠,到了第二日,外间便又下了雪。
群臣与皇帝都滞留在了行宫里,据说昨夜皇帝发了热,连夜派人入京请了御医回来。至今晨,也没听说病情如何,不过张俭模样,今日怕又回去不得了。
祁阳跟陆启沛来到皇帝居所外时,四皇子正缠着张俭说话“行宫缺医少药,父皇留在这里养病恐是不便。而此距京不过五十里,车驾三两个时辰便能赶到,还是回宫去更好些。”
张俭笑眯眯听完,却是一脸严肃的推脱了“今日不成。殿下可见外间又落了雪,车驾再是仔细也不如屋舍保暖,陛下若在外又受了寒,只怕病情便要加重”他说着意味深长的了四皇子一眼,那目光明晃晃便是在说陛下病情加重,你可负得起这般责任
四皇子懂了,他本也就是想趁着皇帝生病来卖个好,哪里敢承担这般罪责当下便怂了几分,余光瞥见祁阳二人到来,忙将话题转至二人身上“祁阳也来了”
张俭也到了祁阳与驸马,躬身冲二人行礼。
祁阳便冲四皇子点点头,又问张俭道“我听闻父皇昨夜发热,病情有所加重,心中忧虑,故来探望。”顿了顿,又了四皇子一眼“不知父皇当下如何,可方便接见”
张俭闻言神色未变,先说了陛下身体尚可,又进去殿内通禀。
等张俭走后,四皇子才哼声道“皇妹倒是事忙,昨日父皇生病不见你来,今日才想起探望吗”他说着还瞥了陆启沛一眼,只差直说她只顾儿女情长,不关心父亲安危了。而后又道“不过你今日来了也白来,父皇谁也不见,你若事忙,还是自顾回去吧。”
四皇子冷嘲热讽,却不想祁阳根本不搭理他,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自来是不喜欢祁阳的,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独得圣宠而已。
然而四皇子对于祁阳的受宠程度还是低估了,因为他这边话音刚落,张俭便走了出来。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却与面对他时截然不同的说辞“陛下尚未休息,殿下请进。”
祁阳对这结果不置可否,与张俭道谢过后,领着陆启沛便进去了。
四皇子却是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皇帝会将偏心表现得如此明显虽然从小到大皇帝的偏心无处不在,可这般明晃晃落人脸面的,却还是头一回他转而向张俭,咬牙说道“父皇既见了祁阳,当是身体无碍,我亦欲觐见探望。”
他说完,便欲跟上祁阳二人脚步,却被张俭拦下了“陛下只见祁阳公主与驸马。”
四皇子更是不忿,想要压下情绪却终究没压住,质问道“为何陛下就这般偏心祁阳”
这话张俭当然不好接,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得出来,陛下最宠的一子一女,便是太子与祁阳公主。前者是元后嫡出,后者却是宠妃所出,更难得的是二人关系自来不错,皇帝的所有关都被这兄妹二人占去了。其余儿女便是一时势大如三皇子,在皇帝心中也是没多少分量的。
张俭不接这敏感的问话,只垂下眼睑答了前一个问题“陛下说之前殿外甚是吵嚷,扰得他不得安宁,他便不想再见其他人。”
这话明晃晃就是嫌四皇子聒噪了,可天知道四皇子是来表示关切卖孝心的
皇帝便是如此性子,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其余人皆不入心。而四皇子从来都是不被入心的那个,纵使他早明白了皇帝凉薄,这一刻也觉得心里透凉。
终究没胆子在皇帝居所外闹,更何况之前皇帝就已经嫌弃他吵闹了,于是只好转身狼狈而去。
张俭着他背影却暗自摇头,他所站的位置不同,到的事情也不同。无怪皇帝会对太子与祁阳公主偏,实在是这些皇子就没一个聪明的而就怕有人不仅不聪明,还不知本分
祁阳和陆启沛进殿时,便见皇帝正端坐在案几后面翻奏疏。完一本便提笔批示,手边批完的奏折已经有厚厚一摞了,那精神抖擞的样子哪里像是生病
见到二人到来,皇帝也未抬头,只等将手中这份奏疏完批好,这才放下朱笔向祁阳“皇儿今日怎想着过来了”
祁阳知他意思,这是暗指她昨日未来。可祁阳心里早有成算,哪会因他一句话就失措当下上前将案几上的茶水端起递到皇帝面前,撇嘴道“父皇昨日便与我说过无碍,我自是放心。更何况昨日这殿外多少人求见,张俭都快拦不住了吧我还来添乱怎的”
皇帝听她如此说,便知她果然是透了,眼中忍不住浮出一点笑意。他顺手接过祁阳递来的茶,端着抿了一口,这才道“就知你机灵,什么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