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沛不是头一回面圣了,可却是头一回在面圣之后如此摸不着头脑。
傍晚下值,并没有在翰林院外见到祁阳,她近来似乎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步,已经一连几日不曾露面。不过陆启沛还没来得及失望,就撞见了刘琛和几个同僚。
陆启沛对刘琛的观感并不是很好,因为每次祁阳出现,他的目光总会在她身上打转。这让陆启沛有些不悦,再是好脾气的人也不会愿意有人惦记自己的心上人,因此双方交情不过泛泛。今日撞见也不过打了个招呼,陆启沛便打算离开。
只是刘琛却叫住了她,笑得一脸温文模样“陆兄别急着走啊。今日难得大家一起下值,又在这里撞见了,不如一起去陶然居喝两杯如何”
陆启沛没兴趣,再加上她酒量本就不太好,便想要拒绝。
结果还不等她开口,刘琛便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依旧笑道“走走走,一起去。今日同去的都是今岁才入翰林的,大家同僚一场,也该亲近亲近才好。”
陆启沛很不习惯被人这样拽着,更何况拽着她的还是她不顺眼的刘琛。当下蹙起眉头挣了挣,便将手臂收了回来,而目光一扫才发现,这一行人中除了刘琛之外,今科的状元孔杰,榜眼魏庭,以及一干考入翰林的庶吉士竟是都在。
要说都是今岁入翰林的同僚并没有错,官场之中拉帮结派更是屡见不鲜。可陆启沛更清楚,这些人还是同榜,只有她是靠举荐入的翰林。是以双方其实谈不上亲近,只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贸贸然的邀约总让人觉得别有目的,陆启沛还是拒绝了“近来家中有事,不便在外久留。刘兄见谅,诸位见谅,陆某得先行一步了。”说完又道“各位今日的酒钱可记在陆某账上,也算陆某未能同往,聊表歉意。”
这样的婉拒已是足够,都已道家中有事,知趣的人便不会再强求。然而今日这群人中却有个犯轴的,魏庭对她靠举荐入翰林本就有些不顺眼,又她刚才挣脱刘琛好似嫌弃,便一脸不乐意的上前再次拽住了她“陆修撰这话何意魏某家中虽不富裕,却也付得起几个酒钱。”
他这一就是要找茬,陆启沛如今也不再是软柿子了。她径自拽回衣袖,神色也冷淡了下来“陆某并无它意,倒不知魏大人拽着我又想怎样”
几人还穿着官袍,在翰林院外拉拉扯扯着实不好。
孔杰见状忙上前打起了圆场“淡定,淡定,只是喝杯酒而已,去与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事。”
谁知魏庭并不领情,紧接着就冷哼道“哪是什么家中有事去不了,某些人根本就是一朝得志,瞧不起咱们,不愿意与咱们为伍罢了。”
一番话中满满都是戾气,但陆启沛却已经明白对方为什么自己不顺眼前世的魏庭其实从没与她别过苗头,两人甚至能称一声君子之交。而如今他这般怨愤也是有道理的,能科举高中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他费尽心力才入了翰林,结果陆启沛走捷径也就罢了,还什么好处都占
陆启沛扫一眼便知道,自己今日得了入宫面圣的机会,眼红嫉妒的可不止魏庭一人。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打圆场的孔杰听了也是皱眉。他扯了扯魏庭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不过最后却是向陆启沛劝道“魏兄一时莽撞,还请陆兄多担待些。不过酒钱就算了,若陆兄家中事务不急,不如与我们同往,饮上一杯也是个心意。”
两人到底是同榜,春闱期间也早有了交情,孔杰的偏向很是明显。但说到底众人都是同僚,而且陆启沛着明显有一飞冲天之势,与她交好总比交恶好得多。
陆启沛魏庭又孔杰,最后瞥了眼作壁上观的刘琛,想了想到底还是答应了。
陶然居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几乎日日高朋满座,不过刘琛等人显然早已经订好了位置,一群人刚进店门就有小二迎了上来。一路将人引去了包厢不提,甚至就连酒菜也是提前备好的。
魏庭是个急脾气,恩怨分明。前世他真心实意的为陆启沛才情折服,所以不管是她被招为驸马,还是他们被她压制得黯淡无光,他都不曾有怨言。而如今却不同了,因为不同,未曾真正的一较高下过,年轻人总是对着比自己更年少的少年不服的。
好在魏庭与刘琛不同,刘琛是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可心思却深沉的让人不轻究竟。而魏庭则是干脆爽利的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很容易得罪人却也不乏有人欣赏。
陆启沛前世与魏庭的交际也不算太多,但对他的脾气也是知道一二的,所以从翰林院一路走来,她原本的那点火气也已经消散了大半。直到魏庭拎着酒壶,毫不客气的连倒了三杯酒摆在她面前“把酒喝了,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
这阵仗得陆启沛都懵了,她下意识的抬头问他“你我过去有什么事”
魏庭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羞恼,也没答陆启沛的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竟赌气似的自己将那三杯酒一饮而尽,而后拎着酒壶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