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知道郎煌名义上还是反贼,他是塞外三族中,唯一向汁家正面宣战的族长,这点汁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要赦免郎煌,说不得还须费一番工夫。
“反叛”汁绫却大出意外,说,“就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活不下去了,才起兵而已。想保护自己的家人有什么错”
姜恒倒是对汁绫刮目相,武英公主当真是明理人。
汁绫不客气地批了太子泷一顿“当初我就说不该出兵,你们都怕你爹,没人敢劝他。汁淼也是,让你去就去。”
“好了。”姜太后说。
汁绫这才不说话了,姜太后又道“当年的海东青,就是乌洛侯家进献的。落得如今境地,终究于心不忍。”
姜恒闻言了一眼姜太后身边站的界圭,心道你差点就把郎煌一起杀了,这想来不会是太后的意思了罢
界圭却得意地朝他一笑,眨眼,一副死皮赖脸模样。
汁琮到了,了殿内一眼,上王榻前坐下,吁了口气,解开袖上系扣,松了手腕,说“吃罢。”
众人这才启面前食盒,开始用晚饭。
“王上。”姜太后淡淡道。
姜恒停筷,汁琮一眼望去,说道“在这里不像洛阳,又是家宴,不必讲究繁文缛节,吃就是。”
今日的汁琮明显心事重重,又朝母亲说“下元节的祭祀都安排好了,周轲明日送来给您过目。”
姜太后说“再过几天,我想带姜恒去祭一祭晴儿,毕竟是她外甥。再派人到南方去,打听他亲娘的下落。”
“本该如此。”汁琮盯着姜恒,目不转睛地。
“这些日子里,”姜太后又说,“见他,就总想起昭儿,你们当年没有在一起,也是一桩遗憾。”
姜恒勉强笑了笑,知道姜太后一直是个温柔的人。
“那是她不愿嫁我。”汁琮说。
姜太后放下筷子,有点出神。
汁琮笑了起来,说“这样罢,姜恒。”
姜恒停箸,认真道“王陛下。”
汁琮沉吟片刻,
而后说“你的职位,曾是天子朝中太史官。”
姜恒答道“是。”
汁琮说“今日你在琉华殿中所言,孤王会永远记得。”
“爹。”太子泷有点忐忑。
汁琮抬手,示意亲儿子闭嘴,懒得与他多解释。
姜恒却仿佛与汁琮心有灵犀,他们是君臣,也是棋逢对手,太子泷只以为汁琮所言,在强调姜恒的无礼与嚣张。姜恒心里却清楚得很,汁琮那句“永远记得”,却并非指他的直谏,而是遵晋王遗命,奉他为天子的这一举动。
这也是汁琮对姜恒的暗示,因为这一拜,他可以忽略掉姜恒所有得罪过自己的地方。
“你既然把孤王视作天子敬奉,”汁琮说,“孤王也自当以天子身份,视你为臣。即日起,依旧领你太史官职位,犹如在洛阳一般,只是所处理事务,须得略作调整,且先进东宫,协助太子处理政务。”
太子泷登时笑了起来,说“太好了”
耿曙望向姜恒,眉头深锁,似乎仍有不满。姜恒却一笑,眼神带着点小得意,你,我猜对了吧
多半是管魏出的主意,既然金玺奉于汁琮,便寓意着人间正统的传承,朝廷从姬珣处到了汁琮手中,姜恒则依循官制,依旧当他的太史,非常合理。
“这本册子,”汁琮说,“我粗粗地读了一次,字太小了,得头疼,你们收着罢,过得几日,让人誊写一份字大点的,给太后留一本,朝中三公各一本,给孤王也留一本汁泷”
汁琮正要把姜恒那本册子扔回去,汁绫却道“让我先。”
汁绫先是接了过来,姜恒便道“是。”
“吩咐人做就行,”汁琮说,“用不着你亲自去,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东宫针对这本雍地风物志上所述,必须召集幕僚,提出解决办法。”
太子泷答道“是。”
“此法将在开春颁布,”汁琮说,“权当变法,但有些条文,依旧不可胡乱废改,新法拟成后,交左相管魏、右相陆冀审议。其中涉及军队的,交上将军汁淼、汁绫,及大将军卫卓先过。冬至以前,所有新法必须拟出来,在琉华殿内召开问政,征集读人的意见。”
“是。”姜恒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