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太子泷说,“东宫就得开始准备开春的变法,为期三个月,既要初拟,又要决议,还要提请复核,开春前要做这么多,事务繁忙,众卿尽力而为就是。”
太子泷说话向来很温和,没有汁琮那中“一定要办成”的气势,众幕僚却无不遵从。
曾嵘道“昨日听姜大人一席话,令我想到了不少,连夜考虑过,都觉此事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周游在代国那日被姜恒得罪过,显然如今还心有不满,在姜恒站了东宫,暂时与曾、周二家在一条阵线上,不便发作。但耿曙既然不在,出言刺他几句倒是没问题的。
“姜大人想必早有主意了吧”周游笑道,“说不定游历这半年,路上都安排好了。”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如果姜恒果真拿出一份变法提议,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出风头出得太过,是一定会被弹压的。
“不,”姜恒坦然说,“没有,游历这件事,在座的各位大人都做过,我不过是回来走走我爹生前生活过的土地,趁机游手好闲一番。”
这话一出,所有人忽然就想起来,先前一直忽略的某事。
姜恒除却身为太史官,还有另一重身份他是耿渊的儿子。耿曙被过继进王室,姜恒便是耿家正儿八经的、唯一的传人,也是名义上的嫡长子。
雍国四大家,耿卫周曾,都是封侯的士大夫家族,耿家虽人丁不旺,又未有封地,却不能掩去其名门望族的身份,其母姜昭更是姜太后所出身的、越地的大贵族。耿家正因没有封地,与王族的渊源,更在其余三族之上。
更何况耿渊还是“国士”,雍国朝野无以为报,如今功劳都只能由子孙继承,哪怕姜恒是个白痴,汁氏也必须封他个侯,给他划一块封地,世世代代养着他的后人。
姜恒正想暗示众人,他从来没有强调过自己的出身,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出身,而只是他不想拿出身压人,论出身,他不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地位低。
朝臣这半年里,直是被姜恒折腾得头昏脑涨,缘因他个人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导致所有人竟一时忘了他的身份。
曾嵘想起父亲对他的评价,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与姜恒成为朋友,绝不要成为敌人。设若走到了不得不为敌的境地,就要不择手段把他除掉,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姜恒目前来,尚未有想对付其他士族的意思,他们至少现在是盟友,是一条船上的人。
“那么姜大人对此有什么法呢”曾嵘说。
“这事既然是姜大人提出的,”又有一名年轻文官,笑着说,“想来姜大人得不辞辛劳些。”
姜恒了眼那年轻人,瞥见案前的名牌叫“牛珉”,想来他们平日议事是不放名牌的,毕竟互相都认识,太子泷提前安排坐席,是为了方便自己认人。
“牛大人说得是。”姜恒摊开自己带来的一幅纸卷,说道,“我也认真想过,变法细节,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任何一人能独立草拟提议,一条一条争辩,不仅费时费力,更容易招致分歧。前些日子,我从细则上将新法划出十六则,分为政务章程、育才、税改、军务、屯田、工务”
所有人伸长脖子,着姜恒手中那薄薄的一张纸,姜恒却将它交给了太子泷。
“商贸、外交、族内务、外族内务、外族外务等。”姜恒说,“不若咱们今日计议一番,每一项都由一位大人领去,分头提案,有了初步设想后,再拿出来,大伙儿讨论决定,如何”
太子泷拿到了变法的总纲,其下几乎每一项,都跟着东宫两名幕僚的名字,一先一后,他不明其意,望向姜恒,姜恒却使了个眼神。
曾嵘道“姜大人的办法好是好,但全交由一人,是否会有想不到的问题”
姜恒反问道“依曾大人之意呢”
曾嵘了身边周游一眼,周游显然也认真起来,他向来最重视出身,想起姜恒乃是耿家后人,对他的敌意便少了许多,仿佛他是“我们这边的”。
“一项提案,”周游说,“至少须得两人协作,交互审评为宜。”
太子泷“”
太子泷震惊无比,继而笑了起来,姜恒竟是提前将这伙幕僚的心思料得一清二楚
“周大人说得对,”姜恒一笑道,“倒是我太冒失了。”
周游点了点头,正色道“一人为主,一人为辅。为辅之人可充当审评,又有自己的提案要负责。”
众人都道此计甚好,太子泷低头卷阅上,“外交”一项,赫然写了周游的名字,周游名下,跟着“姜恒”。
“那么我便念其中事项,”太子泷会意道,“各位有意图的,大可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