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岳霖摇头,本能在拚死抵抗,双手抓住少女的肩头,力道大得似要将她捏碎,语音虚浮,平生第一次哀求:“乐乐,你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身体的痛楚将少女从悲伤中唤醒,她侧过头,脸上泪痕交错,泣不成声:“三哥哥,对不起,对不起,这是真的,我是爹的女儿,自小便长在,在格天府。”
秦桧!岳霖蓦然后退,刷地一声拔出长剑,九年前的惨剧又现脑海。
飞雪弥漫,满天满地的白幡和纸钱,一夜之间,他的父帅,兄嫂,亲如一家的花伯伯,张伯伯等全部遇难。上百人流放,无数男人的血,女人的泪……
这一切都是赵构和秦桧那奸贼所赐!
我与格天府,仇深似海!岳霖无声地呐喊,埋藏心底的深井忽然爆发,悲愤炙烈的火焰,喷涌而出,一个剑花挽出,却又生生地停在半空。
视线与她相触,痛不欲生:那是如何美丽多情的一双眼睛,盈盈清幽,如诉如慕。
这是他不能直视的眼睛,是他爱恋无极,拼却性命也想让它永远明媚晴朗的天空。
();() 他望着秦乐乐,被一种不能超生不能负荷的痛苦扼紧,几乎窒息地咬紧牙关,眼睛血红:“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曾剖出自己的心,交到她的手上,他将她视为即将明媒正娶的妻,温暖自己一世的阳光,此生不渝,她却……
秦乐乐声音嘶哑,泪在脸上,辣烫如割:“开始我不知道你是谁,后来知道了,我马上离开,可是,又情不自禁地回来了。三哥哥,我对你是真的,我不想骗你,我打算年后就告诉你的……”
情不自禁。岳霖的嘴角微微上扬,竟似露出一丝笑意:就在她的情不自禁里,他一步一步地拆去防护内心的高墙,一日一日地沦陷在与她的轻怜蜜爱。
当自己和害死父兄的仇人之后花前月下,亲密缠绵时,父兄的在天之灵,情何以堪?
老天对人类最大的惩罚,便是在你不能回头时才告诉你真相。
风从帘下吹来,吹走他的血肉,只留下苍白嶙峋的骨,和一张空空如也的皮。
秦乐乐望着岳霖的眼睛,那里曾经有过的似水柔情,全部化成了不能言说的耻辱和悔恨。
娘亲已逝,阿爹从来不回府看我,怕也是凶多吉少。我与三哥哥两情相悦,同生共死,如今,有关我的一切,都成了他心中最丑陋的伤疤。
原来,世间再美的相遇,终究不过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爹娘如是,我和他亦如是。
万念俱灰的少女走向男子,笑意凄切:“总归是秦氏对不住开国府,是我对不住你,三哥哥,你杀我报仇罢,从此,我们恩怨两清,一了百了。”
“不要过来。”她脸上的绝望让岳霖突如其来地惊悸,人僵在原地,长剑不停地抖动,片刻,才将话从牙缝挤出:“你,你走。”
但少女眼光笔直,飞蛾扑火一般地绝决而来,他仓促撤退,却听噗的一声,剑尖刺进了她的右胸。
乐乐。他的心脏猛然一缩,刚要伸手扶抱她,泪眼模糊中,分明又看见父帅和兄嫂的脸,死去将士的目光从幽暗深邃的天空浮现,放射出炫目的光,在凝视着他。
叮咣一声,长剑坠落,他转过身体,夺门急逃。